然而她只是个与世隔绝的孩子,对江湖之事一无所知。
就在刘宸望向他的时候,他也往这边瞧来,虽然是随随便便的一眼,但那目光却像刀一样锐利。那是一双清澈如鉴的眼睛,天底下任何东西到了这裏,都无所遁形。
再看他手上,那把流云飞刀已不见了。
刘宸一直註意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然而事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陆乘风果然是陆乘风,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一个人,有着独一无二的一双手。
刘宸缓缓将剑举起,斜指苍穹,左手捏一个剑诀。此一战虽然不用以命相搏,但他也很想借此机会好好见识一下,月影下的刀光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
陆乘风笑了,他轻轻举起双手,在刘宸眼前展示了一下。那手白而修长,指间夹了几片树叶,唯独大拇指下面按着一颗石子。
“瞧我?后悔的是你自己。没有暗器能过得了我的孤独九剑。”
刘宸口中戏言一句,暗地裏却已全神贯註。他的头顶上忽然起了一阵大风,那儿的树枝剧烈地动了,似乎盘旋着一条巨龙,这是将天龙剑法的威势施展到极致的表现。
剑光如虹,风驰而去。
陆乘风的双目射出了一道精光,往外扩散出去,融入到了天地之间。至此,整个世界都已到了他的眼中,正往深处缩去,变成了一个点,直至消失。
在他的眼中,一切都已变化,周围一根发丝掉落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这是流云宗的心眼术,一种察物入微之术。
林中的光线似乎一下子暗淡了下去,一种奇怪的乐声传出,仿佛来自地底,仿佛来天上,又仿佛来自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认为乐声在哪,它似乎就在哪。
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月色,除了一片月色,什么都没有。
然而就在剎那间,细碎的影子满空飘来,恰似月色下风摇花树的清影。
刘宸的右半边身子忽然向后歪倒,像是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冲击之力,手中的长剑脱手摔了出去。他终于明白了流云飞刀的可怕之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是一枚石子,不知哪裏冒出来的一枚石子,正中他握剑的手臂。
流云飞刀根本不是一种暗器,那是一种至高的武道,是发刀人的全部精气神。
陆乘风的脚轻轻一动便已去了数丈,一手往刘宸胸前抓到。
“师伯心。”刘宸忽然脸色大变,惊叫一声。
身前不远处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片浓浓的烟雾,极强的杀气压得人呼吸一紧。一道轻烟腾腾的身影蓦地闪现在陆乘风斜后方,手中双剑化成一片寒雨,茫茫而下。
刘宸猛拉了一下胸前的那只手,与对方错身而过,换了个位置。
他的右臂刚中一记流云飞刀,此刻尚提不起来,勉强抬了一下手掌。
二人的周围瞬间起了一层冰雪,然而“花笼”尚未成形,一片寒雨已落了下来。冰雪纷飞,刘宸的身子往后倒去,身子未及落地,手臂被人拉起,一闪而去。
一片树叶飞出,打在握剑的素手上,那剑脱手掉落。
“尹君。”四下传来一阵惊呼,有几人已挥剑杀至。
又是几片树叶飞出,冲向前来的几人悉数倒地,远处的同伴便即将阵法启动。
一片烟雾飘来,四下散开,眼前很快不能视物。
“涂山姑娘请住手。我实在不是诚心要骗你。”
刘宸生怕误会再深,顾不得自己伤势,连忙开口说话。
他刚才遇上那一阵剑雨之后,就似真的被一阵暴雨落进了体内一般。事实上,那当然不是雨水,而是对方发出的无数剑气,比雨水厉害多了。
这种剑气造成的伤害不是一下子暴发出来的,而是一点点地在经脉中折磨人。
由于伤势来得“温柔”,并没有立时激发刘宸体内的保命蓝光。若按这种推测,等这种温柔式的伤害折磨出保命蓝光之后,他的命也已经差不多了。
这种剑法简直就是他刘宸的克星。除此之外,天音教的音波功也差不多是,因为天音打中人之后,也是在经脉中慢慢折磨人的。
他刚才实在不该分心,这时已尝到苦果,张口吐出几口鲜血。
“先不要说话,快把气息调匀。”
远处传来一声喝斥,语气中有几分担忧,也有几分气恼。
第一片树叶出手的那刻,陆乘风便感觉到了对方的心中已无杀气,只剩下一阵惊慌。她是紧张刘宸的安危,所以将后面的招式收回去了。
他不好道破,只歉然道:“姑娘,对不住,我那一片树叶是多余的。”
那边却没有任何声音,可能她还在生着很大的气。
过了片刻,刘宸终于将气息调匀,把伤势压住了。
他嘆道:“涂山姑娘,是我没有与你诚心相待,我向你道歉。”
“我现在不想理你,把伤养好再说。”
涂山婧冷冷说了一句,似乎已转身而去了。
刘宸与陆乘风相视一笑,这是一种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