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家族能够铸造出能够随持剑人心意变化形态的剑。那些剑能够延长,能名变阔,能够提升武者的力量,甚至可以为持剑者带来奇迹。”
“好厉害!爹爹,那个家族叫什么?”
“墨家。”
男人重重地吐出两个字。
──墨家。
那一瞬间,这个字眼有如烙印般,铭刻在女孩的心底,连岁月都无法刷去。
“他们所铸的兵器叫机关兵器,是世界上最强的兵器,即使是爹爹的剑也望尘莫及。”
“真的?”女孩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可是爹爹铸的剑已经很厉害了,能够轻易就把粗壮的大树砍断!”
女孩还记得,有一天一块树叶轻轻飘地落在她爹爹所铸之剑的剑刃上,然后被一分为二的情景。
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坚韧无匹──这就是男人所铸的剑。
可是,男人却说有比自己所铸之剑更厉害的东西存在,几乎颠覆了女孩的世界。
“墨家……机关兵器……”
女孩复述了好几次,直到将这些字眼牢牢记在心底。
“爹爹,你也会铸造机关兵器吗?”
“爹爹可不会呢。听说真正的机关术已经失传了很久,现在流传于世的都只是一些皮毛,没有它最辉煌时的三成。”
“啊……”
女孩发出沮丧的声音,灰溜溜地低下头来。男人百般无奈地摸着她的头,说出更让女孩吃惊的事实。
“不过,即使连墨家的兵器也并非百兵之首。”
他神色幽幽,语气听起来莫名地复杂。
女孩不知道其中到底有着什么情绪。直到今天,她仍然不得而知。
──那其实是强烈忧愁。
“呀!”
眼睛睁得斗大,女孩吃惊地遮住嘴巴。
“还有比机关兵器更强大的东西存在吗?”
男人将手臂收回,目光呆滞地轻声呢喃:
“有……当然有。”
当女孩追问“那究竟是什么”之后,男人却陷入沉默之中,久久没有回答。女孩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知道想着什么的父亲,没有加以催促。嗯,她是个乖孩子。
“──人心。”
冗长的沉默之后,这个字眼故兀地从男人的嘴巴里脱口而出。男人掩饰情绪,以压抑的口吻在女孩耳边轻声细诉:
“婷儿,人心才是百兵之首啊!”
女孩并没有理解到自己父亲的意思,不明白为什么人生才是最强的兵器。于是,她追问“为什么”,而男人只是语气暧昧地回答: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男人的声音里有难以解排的无力,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苍白起来。
“剑的坚韧,取决于人的意志;剑的好坏,取决于人的善恶;剑的锋利,取决于人的信念──对,你长大了以后一定会明白的……”男人加重语气,“一定会!”
男人轻抚放在一旁的剑条,眼眸里有着一丝无奈。
“爹爹不把剑卖给那位武者,是不知道他会怎么用这把剑,剑最终又会染上谁人的血。爹爹不想自己所铸的剑成为行恶之剑。爹爹把剑卖给李俊,至少可以让它染上敌人的血,成为保家卫国的一把剑。”
女孩似懂非懂地歪着头。见到她这副样子,男人温柔地笑了起来。
“爹爹吶……希望自己的剑能够导人向善,而不是成为他人为非作歹的依仗。”
“我不太懂爹爹的意思。”
女孩略显失落,垮下肩膀。
男人刮了刮她的脸颊,然后把视线投于窗外。
窗外正下着羽毛似的雪。
连绵不绝的细雪,就像从天上神仙抖落的尘埃,也像一层笼罩万物的薄纱。男人的视线穿透了雪幕,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自古以来,人心难测啊……”
──这一切,李婉婷仍然谨记于心。
然而,直到现在她还不明白自己父亲说过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