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这种事物在无数岁月流逝间已经与他的血肉、生命融为一体,生活里无时无刻都不缺乏它的存在,尽管早就内化习惯,但偶尔他还是会生起一种厌倦之情。
想要把一切都弃之不顾。
理所当然,那只是接近“走在漫漫长路里想要偶然停下竭息”的想法,并非是真的想要放弃。
人活在世如果没有一丁点调剂,恐怕没有多少个人能支撑下去。
嗯,即使是宗师也不例外。
“真想回去北方啊……”
墨未央叹了口气,觉得手中的扳子莫名地湿滑。
捞起袖子的他此刻正坐在一张小矮椅上,身上所穿不是惯常的黑衣黑袍,而是素色的粗衣麻布。
这一套有如坊间野夫的打扮,是他工作时爱穿的衣服。
不仅吸汗而且清爽,还更便于活动,要比他平时那一套黑漆漆的衣服更为舒适。
──体面?
又不是需要见人的工作,为什么要在乎这些枝末细节呢?墨未央只求舒适。
在他脚前,几乎堆满了无数金属结构物,满是细碎、不知作何用途的金属零件,但也不乏已经成形的大形结构物,而在阴暗的角落里却隐隐可以看见一些泛着非金属光泽的事物。
那是一具完整的人的骨骼,是他即将会用到的“材料”。
在机关术里动用人体作为材料并不罕见,毕竟人体才是最能够容纳、流动灵气的最佳物,而再稀有的金属、灵性加工再如何精良的材料都要远逊于人体。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人的身体,武妖的身体也是异常良好的灵性材料,这两者远超于世界一切事物。
墨未央时常会想,所谓的龙脉是不是一条很大的人类经脉,也偶尔天马行空地联想整个世界说不定也是一个生灵。
但是,他没有那种时间去成为一个探险家,去探究所谓的世间真相。
人的能力有限,而任何知识领域都是没有尽头的,倾尽一生心血都未必可以寻求到那个领域的终极,遑论是整个世界的真相根源了。
墨未央不可能否定,那些倾尽人生去追求飘渺梦想的人,但他绝不会成为那种人。
他曾经是那种人。
但是,他此时此刻就只有复兴墨家的这一个梦想。
──他所追求的终极。
那也是他身在此处的原因,一切行动的动机。男人往后的一生都只为实现这一件事,即使那条路的尽头里只有毁灭,他也会不惜一切涉腿前进。
他有时也会在想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意义。
责任太重了,梦想也太重了。
只是那已成为了他活着的意义,他无法完全割舍,在由始至今的冗长岁月里一步一步地向前,为了不致于迷失在世界之中,沦落为孤魂野鬼。
再没有比毫无目的徘徊在世界的感觉更可怕了。
正因为如此,他再次握紧自己手上的工具,继续埋首于此刻的工作。
“乐乐那丫头的手艺也进步了啊……”
拉来小矮桌,搬起一个手臂骨架状的复杂金属结构物放在上面,墨未央稍微检查了一遍,最终感触良多地吐出这样子的慨叹。
自己徒弟一直在前进,而自己的手艺却止步不前。
尽管他深知道这是因为墨乐乐只是在沿着他的道路在前进,而自己已经走得足够远,成为了开辟者之故,却依然让人感到压力和苦涩。
也不知道从那之后工作了多长时间,墨未央听见外面传来了熟练的脚步,往房门方向一瞥,敲门声则紧接在这不久之后响起。
意料之内的寂寞蔓延开来。
“是乐乐吗……”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撑着膝盖起身时听到一些金属磨擦发出的刺耳声响。
一边想着是不是该要保养一下腿脚部的机关结构,男人大步走向房门,将门闩往门的一旁推开。
门扇开后,他正好对上墨乐乐的视线。
少女浑身藏在披风底下,密针织成的披风具有些许防雨功能,但在连绵不断的细雨下已经湿透,而绕到胸前的玛瑙色麻花瓣也遭了殃。
“乐乐,汝这副样子倒有几分落汤猫的味道啊。”
墨未央好笑地说。
回以冷眼的墨乐乐没有理他,只是用肩膀推开对方的身子,急步走进房里。男人关上门,连椅子也没有沾上,一件湿透的披风就像破布般向自己飞来。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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