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虚鹿山半山腰上主舞台空空如也巨大的音箱、灯光设备和钢架散落一地。荧光棒、扇子、横幅被踩进泥土几件做工不错的衣服皱巴巴地摊在地上上面脚印叠着脚印可见它们的主人跑走的时候有多匆忙。舞台之下塑料凳子被踩烂桌椅横七竖八地扔着无人收拾。不远处的主火堆剩下大量助燃物而夜里烧出的灰烬正在晨风中一缕一缕散开。
山里的空气如往日般清新不会因为有人被烧死而变得浑浊。花崇深吸了一口气微凉的空气顺着气管浸入肺中稍稍驱散了积蓄多时的烦闷。
乡间的气温比城市低了几度尤其是清晨。
这趟差出得急上直升机之前花崇只穿了一件衬衣连外套都忘了拿。此时身在山林被风一吹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肩头突然被一份极有分量的温度覆盖住。他回头一看才见是柳至秦往他身上披了件粗针毛线外套。
“穿着别管我。我带了冲锋衣。”柳至秦说着从背包里扯出一件深灰色的冲锋衣直接将他还未出口的“你自己穿”堵了回去。
他低头看了看是柳至秦偶尔穿的那件质量不错看上去就很暖和适合秋天穿。柳至秦穿在身上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气场都柔和了许多。
他挺喜欢这件毛衣但没想到它有一天会穿在自己身上。
走神的片刻柳至秦已经穿上了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顶上袖子挽至手肘下方一副户外运动员的派头。
“扣子最好扣上不然挡不了风。”柳至秦靠近边说边伸出手打算帮他扣毛衣的扣子。
他愣了半秒根本没想过拒绝待柳至秦已经扣到第三颗才后知后觉道:“我自己来。”
柳至秦“嗯”了一声指着一个靠近密林的角落“走过去看看。”
出事的火堆附近拉着警戒带地上用白线标出了三名受害者死去时的位置。
花崇仔细地观察四周半分钟后叹了口气渐渐明白了肖诚心夜里打电话时为什么那么着急。
凶手实在是太狡猾了作案手法堪称刁钻大胆。这个火堆位置偏僻离主舞台和烧烤宴会的主场地都比较远。音乐会气氛热烈游客们压根注意不到这个远离中心区域的火堆。并且它处于监控的盲区任何人在这里做什么都难以被发现。而工作人员加点的十个火堆里有三个也分别位于较偏僻的位置它们彼此占了半山腰空地的几个角任何一个在视觉上都不显得突兀。
“虚鹿山很大开发出来搞夜间活动的只有半山腰这个位置。”柳至秦说:“现在天黑得比夏天早音乐会开始之前山上就不太亮了。凶手很有可能是在这个时间段用某种方式将范淼几人引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动手。”
花崇看着砂石地上杂乱不堪的足迹“‘他’有一套工装穿上之后与布置火堆的工作人员无异。‘他’很可能戴着一顶足以遮住脸的帽子混在工作人员中取来了助燃物。这时天已经完黑了。音乐会开场所有游客的注意力都在主舞台上其他工作人员要么在别的地方搭火堆要么正急着在人群中穿梭维持秩序没有人发现‘他’将三个因为七氟烷而失去意识的人固定在助燃物中。做好准备工作之后‘他’像别的工作人员一样点火然后推着推车从容离去。‘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足迹和推车的痕迹留在砂石地上因为游客实在太多一旦有人发现火堆里有被烧死的人现场就会出现无法控制的骚乱惊慌失措的游客尖叫着逃离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蜂拥而至拍照、录像尽可能靠得更近。这时‘他’作案的痕迹就会被无数双脚彻底覆盖。而他也能够混在这些人之中观赏自己的‘杰作’装作惊讶或者害怕或者好奇甚至也拿出手机将看到的一切当做‘战利品’拍下来。”
“凶手能做到这种程度说明对虚鹿山、洛观村非常熟悉。‘他’不太可能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游客——这可以作为一个筛选条件。”柳至秦退出几步“‘他’要么是村民要么是数次出入洛观村的外人。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用这种仪式感极强的方式杀人?”
“受害人身上肯定有线索。”花崇蹲在地上半眯起眼近乎自语道:“昨天晚上‘他’在这个位置布置火堆时心里在想什么?”
柳至秦的视线落在花崇的发顶知道他又将自己代入凶手琢磨犯罪动机与心理。
“烧死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凶手选择烧死而不是死后焚尸说明不是为了清除痕迹而是让受害人感受剧痛。‘他’好像也不担心因此暴露自己或者说‘他’想这样做的欲丨望已经超过了暴露自己的担忧。‘他’和范淼、盛飞翔、周良佳说不定有什么深仇大恨。”柳至秦道:“但发生在洛观村我又总感觉也许和十年前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花崇半眯着眼“如果单是烧死‘他’完可以找一个隐秘的地方。但‘他’选择在无数双眼睛下烧死他们。为什么?受害人在被灼烧时意识已经清醒他们疯狂挣扎却挣脱不了身上的束缚他们尽力呼救但是现场乐声与呼喊震天没有任何人听得到他们的声音。他们看到了无数人可是这些人的眼睛却看不到他们就像瞎了一般。最终他们在绝望与难以承受的痛苦中惨死。这就是凶手想要看到的。”
说完花崇站起来眼中的狂气未褪语气却异常冷静“我暂时只想到这一种可能凶手或许还有其他想法。走吧去看看张贸他们查得怎么样了。”
派出所已经吵闹成了乌烟瘴气的菜市场。
肖诚心按花崇的要求将游客部集中在派出所外面的空坝上。
一听天亮之后不能离开必须留下来接受问询所有人都吵了起来群情激愤骂警察无能、不讲理把无辜的人当成杀人犯。
“我们也是受害者!”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带头喊道:“我们花钱来你们这儿旅游你们干了什么?你们让我们看烧死的人不说现在还不准我们离开这是什么道理?你们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抓真正的犯人?为难我们老百姓干什么?看我们老百姓好欺负吗?你们不准我们离开万一杀人犯又出来了怎么办?一把火把我们都烧死吗?我们凭什么给你们陪葬啊!”
人们跟着妇女大喊大骂肖诚心应接不暇一张脸涨得通红腿脚都有些发软。
虽然是市局的刑警但他过去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在其他部门划水到了积案组接着混日子若不是这次上头下令侦破积案他都快忘记自己也是刑警了。
群众吵得厉害他恨不得马上就喊一声“想走就走”但他又不敢私自做主放这些人回去。花崇说得没错凶手必然在游客和村民中。而且凶手心思缜密具有反侦查意识肯定知道半夜离开更易暴露自己所以‘他’现在大概率还在村子里。
绝对不能放贼归山!
肖诚心不停给自己打气被骂再难听的话也忍着心里再没底脚步也不向后退恁是没让一个人中途离开。
这么做他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柳至秦不是说了吗这个案子说不定与钱毛江的案子有关系万一破掉这个案子十年前的积案也跟着破了呢?退一步说就算两个案子其实并无关联此番他帮了花崇花崇于情于理也该留下来帮他侦破积案将来他再找重案组帮忙也更有底气。
花崇和柳至秦回到村里时正见肖诚心带着积案组的警员组织游客和村民挨个进入问询室。虽然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焦虑肖诚心也一头一身的汗但秩序总算是勉强被维持下来了。
“花队小柳哥这边!”张贸刚从一间警室里出来一看到他俩就跑了过来:“袁菲菲和许升在里面情绪都不太稳定一直说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还说害怕同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袁菲菲、许升正是范淼三人的同伴。
花崇挑起眉“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不仅是羡城老乡初中还念的同一所学校叫羡城七中。”张贸道:“他们觉得凶手可能是在杀七中的学生。”
“扯淡。”
“我也觉得挺扯淡的但他们非要这么说。”张贸叹气“那个羡城七中是他们市有名的混子中学就跟咱们的洛城十一中一样。范淼和盛飞翔念书的时候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后就没读了上了技校。周良佳倒是念了高中后来还考了大学。”
柳至秦拍拍张贸的肩“行我们去和他们聊聊你去肖诚心那儿帮忙。”
袁菲菲今年27岁在洛城一所幼儿园当幼师一双眼睛已经哭肿但看上去恐惧多过悲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