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丫头均匀的呼吸传出,打着香甜的小鼾,粉嫩嫩的小嘴,肉嘟嘟地随着呼吸一合一合的,煞是可爱。
帘子里传来微响,苏宴浅轻轻地放下熟睡的暖暖,回头就看见儿子迈着步子轻轻走近。
霍祁暄看了一眼妹妹恬静的睡颜,才抬头轻唤了一声“娘亲”。
苏宴浅点了点头,抱起儿子到一旁坐下。
小家伙不大情愿地扭了扭身子,“暄儿已经长大了,娘亲不用再抱暄儿了,白白累着娘亲。如今,该是暄儿照顾娘亲和妹妹了。”霍祁暄小嫩脸儿上写满认真,跪坐在炕上,后背直立,倒是有些如霍凉瑾一般的威仪,此时,他正仰头看着旁边揽着自己的娘亲,一本正经地说着。
苏宴浅闻言只是笑笑,心里却是忍不住地泛酸,镇上旁的孩子在霍祁暄这般年纪的时候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孩一个,每日哭哭笑笑,天真活泼,哪里像她的阿暄,才将将四岁,便已是这般成熟懂事,懂事地让人心疼……
苏宴浅拿过一旁的棉帕,给眼前端坐着的小小的人儿擦着湿发,神色温柔,“娘亲知道阿暄已经是小男子汉了,只是在娘亲这里,阿暄再大都是娘亲的孩子。阿暄在外头成熟谨慎,在娘亲这里就该放松活泼些,娘亲不希望阿暄有多大本事,只希望阿暄能平安快乐。”
苏宴浅看着霍祁暄瘪了瘪嘴,知道其实他也是硬撑着的,毕竟这么大的孩子,再是心智成熟也是个孩子。小小的人儿红着眼眶,却是倔强地不看流泪。
越是这样,苏宴浅看着越是心疼,只恨自己太无能,教儿子不得不这样年幼便尝尽人情冷暖,不得不迅速成长。伸手将儿子揽到怀里,“当然,娘亲知道娘亲的阿暄志在四方,娘亲自然不会扯阿暄后腿。娘亲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苏宴浅一字一字地柔声说着,怀里儿子的肩膀微微颤抖。待苏宴浅说完最后一个字,霍祁暄也抬起了头,又是一脸刚毅,仿佛刚刚的脆弱不过是错觉。
苏宴浅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起身拿来了妆奁,在儿子脸上捣鼓了起来,“暄儿聪慧,今天做得很棒。不过暄儿怎知要把自己和妹妹的哪些地方藏起来?而且还和妹妹把衣裳给换了。”
“今儿念瑶姑姑带着暄儿和妹妹去聚福居买糕点时便碰上了这一行人,镇上突然来了生面孔本就是引人注意,偏生他们还总盯着暄儿和妹妹,甚至那人还派了人跟着儿子,教儿子给甩开了。”霍祁暄仰着小脸,任由苏宴浅温柔摆布,小嘴咬字清楚条理清晰地说着。
听了儿子的话,苏宴浅化着妆的手一抖,心下更是猛地一跳,“你说他看见你和妹妹了?还派人跟着你们?”强忍下心里的不安,故作轻松地问道。
霍祁暄是苏宴浅一手带大的,跟苏宴浅最是亲近,苏宴浅微僵的面容和微颤的纤手自然是骗不了他,不过小暄儿懂事,只装糊涂,顺着娘亲的话说道,“是啊,不过应该只瞅见一眼。回来的时候见那黑色锦衣男子在外头跟念瑶姑姑周旋,暄儿便心生警惕,拽着妹妹便去王大娘那借了身衣裳换上。”
苏宴浅听了这话,心里才稍稍安下,“那暄儿怎知要把自己和妹妹的哪些地方藏起来?”
霍祁暄看着娘亲温柔如水的面容,只天真一笑,“自然是娘亲告诉暄儿的。”
苏宴浅听了一愣,她告诉的?故作生气地瞪了儿子一眼,纤指在他的小鼻尖一点,“小滑头!都敢逗你娘亲了,当心今晚没饭吃!”
霍祁暄嘿嘿一笑,这才有了几分孩童该有的天真鬼灵,“娘亲经常趁暄儿和妹妹熟睡的时候伸手描画妹妹的眉眼和儿子的脸庞鼻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况且娘亲自己都跟念瑶姑姑说,暖暖的眼睛安在儿子身上便是那梦中人了。”
苏宴浅一愣,自嘲笑笑,嘴角苦涩流出,原来自己这些年做得这么明显,亏她还以为藏得很好呢!
来自儿子的担忧目光惊醒了暗自神伤的苏宴浅,没有一个母亲愿在孩子面前流露脆弱,强打起精神的苏宴浅捏了捏儿子的鼻子,故作轻松地打趣,“好啊小混蛋,居然敢装睡骗娘亲,还偷听娘亲跟念瑶姑姑的讲话。”
霍祁暄收起自己目光里的担忧,也不拆穿自家娘亲,只顺着她捂住鼻子,故作委屈,“儿子可冤枉,分明是娘亲以为儿子睡熟,对着儿子动手动脚的,怎的反倒怪起儿子来了?”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刚刚的凝重被表面上的轻松取代。不消片刻,霍祁暄的小俊脸就被苏宴浅“摧残”地爬满了疤痕,完全没了原来的模样。
“这几天暄儿就扮成小瘸腿吧。”苏宴浅一脸调笑,难得见着这小家伙的狼狈模样。
谁知这小东西可不上套,反而朝外头努了努嘴,一脸戏谑,“这就是娘亲口里那‘为国捐躯’的人?”
苏宴浅看着儿子这狭促模样也是一脸尴尬。
本是孩子问起了他们爹时,她用来搪塞的理由,就说是他们爹被征兵去了战场再没回来。
说是“为国捐躯”也没错,那个男人昼夜劳心国事,可不就是“为国捐躯”吗。
苏宴浅没说他短命早死的,其实是潜意识里不想咒他。至于说她被抛弃,这个却是事实,只是她实在不愿意承认,也不想回忆这伤心往事罢了。
她宁愿一辈子都活在那几个月他给她编织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