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今日里檀香一身喜庆的桃红色小袄,连着?同色的棉裙,只裙裾上零星落了一些雪沫子,甫一触及到屋内的热气,便化?成了一小滴晶莹的水,将裙裾的颜色染深了一些。
“下雪了?”棠音有些讶然,轻声开口。
“是啊,外头下了好大的雪。”檀香笑应。
盛京城地势偏南,即便是冬日里,也少有冷得刺骨的时候,更是极少落雪。
上一场雪,大抵已在三五年之前,记不清了。
因而得到檀香肯定的答复后,棠音也格外高兴些。只随意拿了件斗篷披在身上,便提着?裙裾匆匆往廊下走。
相府中的抄手游廊建得巍然,视野开阔,只站在廊下,便能纵观整个庭院。
只见此刻庭院里已是遍地铺白?,梅花枝上都压了厚厚一层落雪,可半空中却仍是玉鳞飞舞,大有永无止歇之态。
棠音将裙裾提得愈发高了一些,伸足出去,软底的鹿皮小靴在干净的雪地上轻轻一踏,落下一枚小巧的足印。
她?一路往雪中的庭院里走,四面?赏景,急得檀香忙追了出去,一路为她?打着?伞,生怕她?风寒侵体?。
棠音四处走了一阵,直到将这?庭院中的雪景都赏尽了,这?才想起了要拿回玉牌的事来,遂侧过脸轻声问檀香:“对?了,爹爹呢?可是在书房里?”
碎雪打在绢伞上簌簌有声,将檀香的嗓音盖过去大半。
“相爷一早就进宫去了。”
寻仙殿中,香烟袅袅,宝烛高烧。
成帝坐在一张兽皮毯子上,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如窗外的雪沫子般,颓散,却透着?一股寒气:“北面?的雪灾刚赈下去没几日,便又天降大雪,连绵了整整半月。”
“城池里冻死饿死流民无数,更有甚者,已开始易子相食。数个城池民心不稳,已有暴/乱之态。”
他说着?,皱眉将视线落在宝帐外肃立的臣子身上:“沈相,你如何看?”
沈厉山双眉紧锁,思忖良久,方缓缓道:“雪灾可赈,暴/乱却麻烦。如今天降大雪,北面?已是民不聊生,若再以强势手段镇压暴民,怕是会引得暴/乱加剧,甚至会有乱贼趁此机会揭竿而起,自立为王。”
他顿了一顿,又道:“依臣所?见,应当恩威并施。由?皇室中人亲任赈灾使。既可显天家?皇恩,又可安百姓之心。”
成帝昨日彻夜问道,今日只略往深处一想,便觉得脑中一片钝痛。他以拇指摁了自己的太阳穴,也不再深想,只径自问道:“皇室中人颇多,在京城的也不少。依沈相看,谁最合适?”
沈厉山目光微抬,斟酌了须臾,还未开口,旁侧一道温润嗓音已响在静室,掷地有声:“依儿臣愚见,七皇弟最合适不过。”
成帝抬目看了一眼太子,眸光微动:“李容徽?”
“是。”太子微垂首,恭敬答道:“皇室中人,或年幼懵懂,或有职衔在身,或于京城中已有家?室,不便在年节之前远赴北城。唯独李容徽,无牵无挂,即便自幼未经?蒙学,在谋略之上稍有欠缺,但有各城巡抚太守相助,也定能妥善完成此事。”
“且,这?赈灾使,要的是皇室众人的名头。若是遣旁支出去,未免难以服众,唯有遣皇子,才能真正收复民心,平此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