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孟小满练就一手钢针暗器,对这类袭击的感觉较常人敏锐,箭簇将至,她心中猛生警兆,本能的闪身,躲开了曹性致命的一箭,差点栽下马去。一旁护卫孟小满的王双也反应过来,拔刀去砍那箭。本来他已迟了半步,可没想到运气惊人,反倒碰巧砍中了曹性连珠箭术的第二支箭。
曹性见偷袭失败,暗暗扼腕叹息。
孟小满惊出一身冷汗,再不迟疑,赶忙下令士兵发起攻击。
成廉本就不是乐进对手,苦等援手不至,又听敌方已下令进攻,一时间心慌意乱,就拨马想逃,不防被乐进从后赶上,一刀从肩砍做两段。
见曹军进攻,陈宫连忙传令士兵迎敌。吕布见此,也弃了典韦,率先冲入曹军阵中,曹军顿时压力陡升。不过吕布所率西凉、并州兵马虽然勇武精壮,但曹军却仗着昨夜初胜,乐进又在阵前斩了成廉,士气更盛。
这一战,直战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双方这才各自鸣金收兵。自此开始,交战亦各有胜负,竟成僵持之局。
孟小满去徐州前,兖州就因多年战乱钱粮短缺。如今兖州混乱,两军开战又相持日久,粮草渐渐捉襟见肘。万余大军一日所耗粮草数字惊人,虽有荀彧负责坐镇昌邑调配粮草辎重,又有夏侯惇确保粮道通畅,但府库空虚,荀彧也无可奈何。再加上郭嘉至今迟迟未归,孟小满心中担忧,更添了几倍的烦恼。
这日双方士兵鏖战一日,又是不分胜负。孟小满独坐帅帐之内,看着荀彧上次写来书信,正在烦恼,忽闻典韦喜滋滋来报:“主公,奉孝回来了!”
孟小满闻言顿时大喜,亲自出帐相迎,见郭嘉活蹦乱跳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奉孝许久不归,吾实放心不下,今日见面,看你气色不错,想来身体已经好多了?”
“多亏华先生医术通神,嘉已无大碍。只因嘉欲为主公筹措粮草,故而迟归,还望主公见谅。”郭嘉见孟小满面带倦色,心中暗暗自责,收起一贯玩笑心思,也不绕弯子,直接道。
“奉孝此话当真?”
“此番嘉筹得粮草五十万斛,现已将其中万斛先行运到营中,以解军中缺粮之难,其余暂屯于昌邑、泰山府库。”
孟小满正为粮草发愁,听到此话,又见那运粮车正缓缓驶入营地,方信郭嘉所言不虚,顿时又惊又喜。“奉孝从何处得来恁多的粮草?”
“琅琊臧宣高。”郭嘉笑眯眯的说出了一个令孟小满意想不到的答案。
“宣高?”这答案确实出乎孟小满的意料。其实,她一直搞不明白,臧霸在徐州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又为什么会在那时为自己保守秘密,隐瞒兖州的情形。
“这五十万斛粮草,是用那三千丹阳兵向臧宣高借来的。”郭嘉这才为孟小满解开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那三千丹阳兵本就是陶谦给主公的补偿,如今我军人多粮少,倒不如暂借给臧宣高,换些粮草。”
臧霸在徐州地位尴尬。论本事,他远在曹豹之上,可他出身泰山,本不是徐州人,又出身贼寇,无甚根基,碍于世族势力,陶谦不便直接重用,就故意纵容臧霸在琅琊拥军自重,表面不听陶谦约束,实则仍属陶谦管辖。臧霸心中虽然不满,但毕竟陶谦表其为官,也算是有恩于他,就依计驻扎琅琊,但对陶谦也无甚忠诚。
“陈元龙与臧宣高素有些往来,但这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谁也看不起谁……宣高说他不喜刘玄德此人,反倒觉得主公更合他的脾气,加上又有子龙这层关系,故而愿助主公一臂之力。”郭嘉道:“不过以嘉看来,臧宣高表面粗放,实则精明得很。他虽有同主公交好之意,但主公也不可小觑了他。”
“奉孝辛苦了。”郭嘉不提,孟小满也不问,心中却知这事情绝不轻松。那三千丹阳兵又不是泥塑木雕,臧霸也非易与之辈,郭嘉能只用三千人做抵押向臧霸换回这么多的粮草,想必费了不少心思。
说来也巧,自从郭嘉回到兖州,好消息接踵而至。
先是李典写来捷报,曹仁率援军赶到之后不久,鲍信之子鲍勋也自济北出兵,寿张城很快被曹军攻破。吕布部下薛兰在守城时战死,杀害李乾的元凶李封则被李典亲手所杀。
接着,在东阿的程立传来消息,袁绍命麾下大将麹义为先锋,亲自带兵攻打东武阳臧洪,誓要为自己挣回脸面。眼看袁绍大兵压境,本负责为吕布调配粮草的张邈心中惊惶,竟然丢下濮阳自己跑回了陈留,置吕布军于不顾,直把吕布气得火冒三丈。二人联手之势,瞬间名存实亡。
孟小满本打算趁胜追击,哪知吕布军中原来除了那西凉铁骑,另有一支步兵,名唤陷阵营,一共也不过千人,可偏偏缠得曹军进退不能,大败而归——这陷阵营的统帅,就是当日在武水畔率众伏击孟小满的黄脸汉子,此人身手也算不得十分高明,偏偏临阵统兵指挥颇有手段,叫曹军吃尽了苦头。
当初孟小满在武水畔就因为这陷阵营的奇异阵法吃了亏,如今又因这阵法接连打了败仗,真是说不出的恼火。幸有郭嘉献策,令步兵居中,诱陷阵营出击与之缠斗,再派骑兵自两翼包围突袭,一番苦战,终于得胜而归。
吕布军没了张邈在后方负责调派粮草,本来就难以支应,如今又吃了场败仗,只得撤兵,暂且退守定陶。
孟小满正欲调派云梯、井阑等一应攻城器械继续攻打定陶,却不想今年又出了一桩大事,使她也不得不撤军——兖州蝗灾,情况十分严重。
时已入夏,眼看再过几月,就是秋收时节,孟小满本来还盼着秋收之后能缓解兖州如今缺粮窘况,不想又出了这种事。
孟小满接到荀彧书信,当即罢兵回到昌邑,才知事情比荀彧信里所说还要严重得多。
“蝗虫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留。黍麦菜蔬暂且不说,就是可食的野草也只剩空茎,一斗粮价堪比一斗黄金。”为了这桩大事,程立也匆匆赶回了昌邑。东阿一带的灾情尤其严重,他一路赶回昌邑,亲眼目睹蝗灾情况,比各地寄来的文书中所写的要直接、惨烈的多。“百姓无粮,路有饿殍,更有食人之事发生。主公需早做决定为是……”
听程立这样说,众人都面露不忍之色。
“伯达,各县粮仓可还能赈济灾民?”孟小满闻言愈发眉头紧锁,向任峻问道。
“这……主公,去岁秋收时征收粮草,各地大户世族都有拖欠短缺,今年先有战事,又遇灾荒,各县粮仓供应军需尚恐不足,实在无以赈济灾民。”负责管理粮草的任峻答道。“虽说也有人囤了粮食,但如今粮价惊人。世人逐利,只怕……不肯放粮。”
说到最后,任峻十分尴尬。兖州不仅缺粮,也缺钱啊!张闿当初劫杀曹嵩,对孟小满来说,最糟糕的事,大概就是害得曹家的资产大大缩水,想靠自家贴补军资都难。
“若要从昌邑运粮呢?”
“恐怕途中损耗不足相抵,非……不可。”荀彧说到这里,忽然含混带过,敛眉垂眼,没再细说。
议事结束,众人各自散去,孟小满坐在书房里,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商议许久,只令她更加头痛的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荀彧那没能说出口的话,她心里清楚的很。不能运输,那就只能就地征收,先向那些大户讨回拖欠短缺的部分,可是那些人……
她现在才明白,自己当时还是太过大意了。
去年兖州各地的大户之所以不肯缴粮,只怕多半是早和张邈有了某种默契。否则就算张邈经营陈留多年,要供养吕布这上万兵马这些日子,也非易事。而张辽所率伏兵在泰山不声不响的消失,没有当地人掩护也决不可能。如今看来,他们为夺兖州,算得上筹划许久,若不是自己侥幸逃得性命,只怕现在整个兖州早已易主……
“主公。”
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孟小满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郭嘉竟然去而复返。“奉孝还有事?”
“愿为主公分忧。”郭嘉轻声道,脸上带着的微笑并无半分戏谑。
察觉郭嘉神色认真,孟小满心头一动,这才突然意识到自从郭嘉从徐州回来,已经很久没像过去那样散漫的和自己开玩笑了。
面对兖州这么严重的灾情,郭嘉从琅琊借来的数十万斛粮草或许杯水车薪。但幸亏有这些粮草,昌邑城中才不至人心惶惶。孟小满虽然不提,心中却很感激。如今见郭嘉又一片关切之意,她不由觉得心中一暖,语气也和缓许多:“奉孝有何妙计。”
但是这话也只是回应,并不是询问。从现在处境看,除非郭嘉会凭空变出军粮来,否则在孟小满看来,都称不得是什么“妙计”,只能算是权宜之法。
“嘉听仲德先生说,主公不同意他信里提到的办法?”
听郭嘉提起程立的信,孟小满挑了挑眉,“奉孝何不直说——仲德私下劝我,以死人肉脯充作军粮,这样就能省下粮食来——我确实还没答应。”
“主公觉得于心不忍?”
“只恐于声名有碍。”孟小满摇了摇头。“奉孝,吃人之事,我曾亲见。若真情势所迫,又有何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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