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心看她难过，他轻柔地开口：“用不着治，我小心控制便不会有事。”

“控制？”傅雪剑掂量着这两个字的含义，次云鹤连忙接口道：“我是说控制情绪。今天听到的事让我太激动，所以才会……”他当然不能让她知道他要控制的是什么。

听到这番话，傅雪剑想想也是，今天的事确实让人震惊，于是也不想追问。“早点休息，以后别太激动，你都这样，让我以为天塌下来了。”

“天塌下来了”这句话让次云鹤莫名感动，站起身子，道：“快去休息吧，明天你还有得忙。

白雪覆盖的宅院，远远地看起来好像没有颓败过，似乎跟多年前那个她生活的地方一模一样。现在很快便是新的一年，她已经十九岁，双十年华是多令人羡慕的年纪，可是，她在推门的那一剎那，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老了许多。

墓在后院花园，王婶毕竟势单力薄，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傅雪剑步子轻慢，缓缓走向后花园。之前她来过几次，除了恢覆记忆那一次，她从未有心去拜祭父母的墓。似乎经过很多年的摧残和等待，她终于看到那一方墓碑。墓碑上刻着“傅门傅公泰之墓、夫人杜之莲之墓、公子傅成之墓“，这个墓穴下埋了三个她的至亲。一个墓穴，三个亡魂。

家破人亡，她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可笑，居然在八年后才知道父母兄长已经不在人世。或者该说她当真幸运，姐姐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就连父母身亡，她也没有悲怆的情绪，只是觉得恍如隔世，只是在一夕之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她不曾感受父母离世的痛，故而自然不会对次云鹤有多恨。

傅雪剑在墓前跪下，将祭品摆好，没忘记父亲是个好酒之人，特意用海碗倒上酒。天气严寒，祭品似要结冻。

次云鹤心情翻腾杂乱，不知该以什么礼节来见傅泰，是他亲手取的首级让傅泰死无全尸，这墓里三个死者皆是直接或间接在他手中丧失性命的，杜之莲虽是自杀，但他也难辞其咎。良久，他终于走到傅雪剑身后，双腿一曲，也跪在墓前。

“爹、娘，女儿不孝，至今未能为你们报仇雪恨，反而有更大的风浪不知如何面对。但是请你们放心，即便是死，孩儿也会将十二秘图找齐在此焚化，以祭你们在天之灵。“

她的话里有无助，也有坚定的信念，听得次云鹤心颤。她要报仇，可是却跟他这个杀父仇人在一起，还口口声声要保护他，这样能让九泉之下的父母安慰么？但他来不及想太多，因为他听到了傅雪剑的哭声。她很少哭泣，这么多年他没见过她的眼泪，她这一哭让他手足无措，只得扶着她的背，用手绢给她擦去眼泪。

“你居然有脸在这里跪拜！“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傅雪剑立刻停住哭泣，收敛了无助的表情。转身，看见身后站着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因为次云鹤为了赎罪，是以真面目来的，而傅月剑的出现无疑是最可怕的事实。她开口：“姐姐。“

次云鹤站起，直视傅月剑的杀气。傅月剑想杀他已经很多年，今日竟见他跪在她父母墓前，自然怒不可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傅雪剑也只得站起，她不能让姐姐把他杀了，但她在雪地上跪了许久，双腿冻得发麻，站不稳马上要倒下，次云鹤立刻扶她站直，焦急的眸光让她更坚定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姐姐杀了他。

他们站着的距离之近让傅月剑火气更大，厉声喝道：“傅轻纱！你要让爹娘在天之灵得不到安息么！在父母墓前，你竟还能与他偎依！“

“姐姐。“傅雪剑不让次云鹤闪躲，伸手抓紧正欲把她放开的他。“我知道我已是不孝，但当初你也看得明白，我已经杀了他。“那时她确实杀了他。

傅月剑脸上一抹冷笑现出，冷冷地道：“你不要告诉我他已是个死人，只因没死成，便可以摆脱他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孽！“

苦笑现在傅雪剑脸上，差点忘记她们是一母所生，她是牙尖嘴利的人，姐姐比之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她强迫自己冷静，道：“他已经不欠我了，若没有他我已死了千百回，而他又死在我手里一次。今天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杀了他，就算在爹娘墓前，也不能。“

轻纱仙子那冰冷模样又回来，坚强不屈的傅雪剑在她面前，傅月剑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将情绪稳定下来。她的妹妹今日居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该喜或悲？

傅月剑身的王婶一脸忧心忡忡。大小姐和二小姐其实是一样的固执，今日只怕非得见血才会罢休。这个血，未尝不是二小姐的，二小姐不会让次云鹤受伤，也不会伤害大小姐，所以极有可能是二小姐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