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还有那玩意的话,我就得坚信它仍是组成我的一部分。
两个星期的赶路,我在六月下旬到了这座山谷里的小镇。镇上只有三十户,人口不过百多,小得我废了老大的力气在地图上都找到标记。
小镇坐落在丘陵地区,周围零星分布着几平方公里的树林,镇郊环绕着大片西西里难见的平原草场,星星点点撒落其中的白点是羊群,天空颜色饱和度很高,风景秀丽令人心旷神怡。
按佐法拉利的提醒,我拿着加百罗涅开具的身份证明找到霍德自卫队队长,这个名叫汤姆的四十岁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不相信这么远的路我这样一个女人是独自赶过来的。
所以加百罗涅你能再抠一点吗,你忍心让我一个人长途跋涉上任敢不敢给我几个随从让我耀武扬威一把。
霍德自卫队颇有点彭格列前身的样子,不过他们是独立在各大家族之外的小团体,活动的范围也绝不会超过霍德方圆十公里。这里的人民不想依靠腐朽的政府和虎视眈眈的黑手党,他们的愿望只是保证妇女孩童能够放心走夜路,没有剥削和无休止的劳役、战争。
因为欲望小得可怜,小镇人民的生存状况也令人堪忧,这便是加百罗涅支援这里的理由,佐法拉利没有向这里的人索取任何回报。
汤姆最终还是没说多余的话,礼节性表示欢迎后我被安置在了小镇简陋的旅馆里。他对我这样的外乡人依旧充满了过于谨慎的敌意,将我带进房间时就有意无意轻蔑地警告我说:“这不是小姑娘该来的地方,别把霍德想得有多安宁,巷子里那些龌蹉的寄生虫能把你从头到尾剥个干凈。”
汤姆的视线毫不遮掩地落在我的胸口,他也许把我当成了那种报喜不报忧,吃了回扣就乱写回覆的人,还是某种养尊处优出来调研视察的官方人员。
我没有辩解,当着他的面整理行李,明着表示不会被这点不值一提的困难吓倒,汤姆不快地拧紧眉心关门而去。
我大可拔出枪对准他的脑门,告诉他别小看那些人畜无害的女人,特别像我这种一看就不是老实人的。
但情况不允许,在霍德我属于单枪匹马执行任务,任何暴露实力和目的的行为就像成为前路自己铺设下的绊脚石。因为冲动我吃了太多亏,如果不想成为阿诺德口中“尝到惨烈代价”的可怜人,我第一就需要理智。
这个时代教会我的,不止糊斯佩多一脸而已。
得知我作为加百罗涅代表到达小镇后,镇长和镇上的治安官明显都手忙脚乱了一番,我要求的物资报表他们也借口人手不足拖延了提交时间。
我没有揭穿这点小把戏,如果这些混蛋能在几天内把巨大的漏洞补上也算他们的能耐了,我此行只是落实资源的使用情况,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如果镇上管理者和菲力尔德家族勾结虚报了物资使用状况,乱上加乱地处理他们迟早都会露出马脚。
所以说,我这种人天生就带着成为眼中钉的气场,我给出回报家族的最后通牒愈近,那些硕鼠就越不安,为此汤姆难得好心提醒我没事不要乱晃。说这句话的他表情活像我欠他五百万,比起担忧我的安危,我更愿意将其理解为在他的地盘上出事不好收拾。
这个性情急躁火爆的男人不喜欢麻烦,恰恰有点同另一个急性子的男人相似。不过,我乐于给性格欠佳的男人惹麻烦。
他终会帮我解决我撂下的摊子,无声地示意我,一切都好。
真可惜应该早一点让他知道的,我为什么偏偏赖着他。
我在彭格列里训练出的敏锐并没有因为半年的安逸而退化,这几天我时常感觉到自己被某种目光久久盯着。我没有特意去寻找目光的来源,也没有故作惊慌寻求汤姆的保护,这样做无疑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他们会耍什么花招。
某天深夜回到房间的我发现窗户大开,吹进来的夜风将桌上一些电报吹落到了旅馆后院。
很难想象那一刻心中浮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自己找上门”的兴奋感,拜托下次引我出去有点常识好吗,背风的窗户怎么可能有风进来,没文化真可怕。
——随后,我开开心心地装作一无所知下到了空无一人的后院。
我很久没动手身体都要生銹了,是时候动真格上发条了,抽蜡烛怎么可能比抽人愉悦呢。我虽不想太快暴露,也不愿任人宰割。
所以我发现黑暗里靠近的几个人影时,总有种看人形大沙袋的即视感,如果那时候内心的独白能够用文字表述,那么一定可以总结为:
快来打我啊~!快来打我啊~!来啊~来啊壮士们~~~!
他们慢慢围拢将我困在院子的死角,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就在我把几个企图伏击我的人引至一角准备集中处理时,从他们身后更深的夜色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那黑影行动速度极快,我的视野里全是模糊的残影,很难判断这东西是什么,只知道它的行动范围不止在平地——它凭借冲来的加速度撂倒一个人后,直接一跃而起蹬住墻体翻身便是一个猛击又拍翻另一个人,电光火石间就有三个人受击倒地。
黑影闪电般发动了短暂进攻后,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黑暗里,不知道何时从何地再度发起攻击。被攻击的人发出尖利的惊叫声,仅剩的歹徒们惊恐地把我遗忘在了一边,他们心中的恐惧不断扩大,在听到一声不明的低吼后到达极点。
消失的神秘黑影在我正对面的阴影里,一双眼睛像碧绿的宝石发出尖锐骇人的光,我心中一个咯噔,担心恐怕也逃不过这一劫。
就算谨慎了,也回避不了自己身体里根深蒂固的自以为是,我远把霍德的危险想得太简单。
几秒钟后,黑影发动了下一轮攻击,它面对面直冲我而来,我的耳边响起划破空气的嘶啦声,完全没有时间抵抗或是抽出腰间的武器,它径直扑倒了我,有力的爪子摁在我的肩膀上将我压在地上。
歹徒们见势不妙,扶起受伤的同伴落荒而逃。
黑影死死地压制住我,我感觉到它湿热的呼吸,喷吐在我脸上的气息让我不敢动弹。见我纹丝不动,它更加靠近,锋利的獠牙若有似无擦过我脖颈的皮肤,我紧张得大气不出,心臟跳得厉害。
……
然后,一条粗糙的舌头舔上我的侧脸。
——等、等下?!!
……
我努力靠着还在发抖的手撑坐起来,黑影的两只爪子搭在我的肩头,用这种姿势抱住我,一个劲舔我的脸。如此近距离,我清楚听见它喉咙里挤出细碎的呜咽声,像饿极的小狗一样。
很快它就被强行推开,怨念地吼叫一声踱至我身边,用毛发摩擦我的手,我惊魂未定下意识抬起手,它立马就把头凑到我手下蹭蹭,舒润的鼻头弄得我手心痒痒。
推开它的人带着宽大的兜帽遮住了脸,他单膝蹲在我面前,向还没回神的我伸出一只手。
眼前形势转变太快,我的心跳透过薄薄的皮肤将全身震动得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平覆下胸口的起伏,我深吸一口气,直接倒向他,扯下兜帽,狠狠抓住他的领口,用力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