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谢年舟会不会死,更不知道谢年舟死后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她僵着手,拽着马缰,只想让战马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不想让谢年舟死。
或许是吊桥效应?
又或许是其他?
她分不清。
这条官道格外长。
长到她近乎绝望。
身后谢年舟呼吸轻到祝仪感觉不到,祝仪颤着手停下了马,“不行,红姐,箭上有毒,他撑不住。”
“红姐,你拿着这个东西去邺城调兵,让我阿兄来接我。”
祝仪从谢年舟玉带上解下最初她送谢年舟那只锦囊,抬手递给林予红,“我留下照顾他。”
林予红看了眼陷入昏迷谢年舟,长眉蹙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她攥了下锦囊,向祝仪道:“你自己小心。”
祝仪颔首。
为了掩人耳目,祝仪让战马跟着林予红一道走,自己半拖半拉把谢年舟藏身在官道旁树林中,走长途人随身带有应急包,里面装有伤药纱布烈酒与匕首,她打开应急包,把匕首放在自己随手就能拿到地方,抬手去拆谢年舟衣服。
羽箭上毒烈得很,谢年舟仍在昏迷,祝仪扒了他衣服,从背后射中羽箭在胸前探出一截小小羽箭头,祝仪出身武将世家,自然认得这种羽箭,这箭是特制六棱箭,箭头上有倒勾,能让中箭之人失血过多,且非常不好处理,硬拔是□□,还会牵动伤口让人直接毙命。
射箭之人目很明确——要谢年舟死。
祝仪眼皮跳了跳。
夜风微凉,星河灿烂。
祝仪静了一瞬。
片刻后,她打开酒壶,扬脖饮了一口酒,第二口她没咽,直接喷在匕首上,匕首用烈酒消了毒,她拿着匕首去削六棱箭箭头。
然而再怎么稳手,在削箭头时还是会牵动伤口,血流如注,染红大片衣服,而原本陷入昏迷谢年舟,此时也因剧痛醒了过来。
谢年舟垂眸看了眼自己伤势,轻轻笑了起来,“这些人......倒是明白人,知道我舍不得阿姐。”
“谢年舟,你撑着点,我帮你把箭□□。”
祝仪心头一颤,手却很稳。
“是我大意了。”
谢年舟轻轻摇头,“阿姐,我大概要死了。”
“别说话,你不会死。”
祝仪削去一道棱角,双手已被鲜血染红。
谢年舟抬手攥住祝仪手腕,“阿姐,我若死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祝仪呼吸一窒。
她侧目去看谢年舟,谢年舟瞳孔已经有些发散,那是弥留之际特征,谢年舟撑不过去了。
六棱箭配剧毒,没人扛得住。
祝仪心跳静了下来。
电石火光间,她想了很多,与谢年舟初次相见,谢年舟在她镜水山庄醒来,乱葬岗之上鬼火配着烛光,大婚之际盔甲染血,最后是梦境之中缠绵。
——“阿姐眼睛这么漂亮,为什么不能只看我一人呢?”
她有很多人,阿爹阿娘,阿兄表兄,珍珠琥珀,甚至李盛林景明待她都不错,可是谢年舟只有她一个。
这是谢年舟病态偏执来源,她是谢年舟全部,谢年舟却只是她其中之一。
谢年舟想要,是她唯一,她一直都知道,但也一直不曾给。
祝仪轻轻一叹。
“谢年舟,我不会原谅一个死人。”
祝仪闭了闭眼,片刻后,她又睁开眼,轻笑着看着瞳仁涣散眼白微微有些发蓝谢年舟。
风声很轻。
面前男人已没了声音,只余长长睫毛随着夜风无声而颤。
祝仪俯身,吻上那抹因失血过多而过分苍白唇,铁锈味血色迅速在她口腔蔓延,她闭目抬手,摸到谢年舟后背,手指攥住羽箭,重重往外一扯。
发黑血液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