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一直保持恬淡笑容,给蒋何凤讲解“金边银角草肚皮”的初级棋诀,举手投足温柔仔细。
蒋何凤懵懂初学,但兴趣盎然,一会纤手托腮凝目沉思,一会围子取胜欢欣雀跃,甚至为了悔棋向紫鸢祈求耍赖。
一颦一笑,一悲一喜,幕幕落进他的眼里。
曲廊下的董紫枫远远伫立,轻倚雕栏旁的他犹自笑着,即使很轻、很轻、很轻……
她随意施于别人的笑容,对他来说似乎永远是一种奢望。幽幽一声叹息,虽无奈也是甜蜜。返身回书房,取了长剑而出。
与竹亭隔着一湖池水的后院,是一处桃梅相间的树林,此时已是一片花海。
夜色中,一把银剑划破清寂,绘出凛凛波光;一个黑影凌空轻跃,旋舞飘飘衣袂。
剑,舞得轻灵,人,浑然忘我。旋身,空中拈出一朵剑花,翩落,四周卷下片片粉瓣。银波与黑影交织,落英与树叶翻飞,已然幻境……
树下不知何时立着一位女子,紫衣素颜,出神凝睇。董紫枫默惊之下,足点树枝,借力收剑落式,款款落了地。
“真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紫鸢微微一笑,带着羡慕和崇拜。董紫枫这才看清是她,只轻轻低语“你怎么来了?”飘逸的目光越过她的身后,池塘对面的竹亭里,已没了蒋何凤,看来棋局已散。
“我是不是打断你了?”紫鸢暗暗得逞的笑,故作歉意。
“没有,我也是偶尔会在晚上练剑,一般不会太久。”虽然很不满意被她打扰,但心中却没有埋怨,对于月下精灵一般的女子,又怎忍心责难?
“深夜练剑,对一名武者而言,是一种疲累。”紫鸢迎着月光中他明朗的俊颜,缓缓走近。他却装作无心的左移半步,与她保持一臂距离。
她的话,犹如涓涓溪流灌入他的心田。长久以来,重压在精神上的桎酷,早已逼迫自己忽视了身体的疲累。经她点拨,竟突然觉得周身倦惫,语气也较刚才的淡漠了许多“夜已深了,紫鸢老师请回吧。”
“将军——”她轻唤一声,走到董紫枫面前,夜色中愈显水润晶亮的凤眸,凝视他深深一泓黑潭,“你在赶我走吗?”幽怨含着凄意。素手优雅地抬起,落抵他的肩头,轻轻拂去一片梅瓣。
心,无由一颤。不是第一次了,他失足坠进她的眸湖,快要迷失了心智。董紫枫侧过身避开她灼人的视线,找着话题将气氛转换“紫鸢老师教授蒋何凤尽心尽职很是辛苦。”
“那是我应该的。”紫鸢微微一怔,接了话,“蒋何凤聪明伶俐,学起来很快,我教得也轻松自如,并不觉得辛苦。”兰心蕙质的她从董紫枫躲闪的眼光中,揣度出他的心虚,“倒是将军何必让自己活得那么累呢?”
他闻言,脸色冷凝,心中暗忖她该知道他心中的禁忌,居然敢故意冒犯?为什么所有的女人都会犯贱?像如意那样,被他羞辱喝退的女子,在这十几年间已经记不清来了多少,又去了多少。难道眼前的紫鸢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庸俗吗?
“累与不累,人自知。”话意充满疏离,冷冷地像是下了逐令。
思索间,脚步并未停留,循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急速追赶。
她为什么总是半夜行动,昨天是去了董紫枫的卧室,今天又是要去哪里?难怪府里的护院不能发现截获她,连跟踪她的董紫枫都使出了六层功力,追了足足五里地才看见她进了一座庙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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