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至笑道:“那琉璃灯,我只要了进货价,本来想着全退的,我也知道姜昊比较困难,不过酒店毕竟有酒店的制度。”
周能蹙了眉,“赔钱本来就是应该的,该赔多少就赔多少,我都已经付了。”
冯至立时敛了笑,绷出一句“不识好歹”,又道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不提这个,我看那姜昊虽然是你的弟弟,不过你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该避讳的时候就该避讳,什么擦汗脱衣服的事儿,我来就成了,知道了吗”
周能愣了愣,“什么擦汗脱衣服”
冯至拧了拧她的鼻子,“你给我记着就成,别再让我瞧见,否则我真吃了你”
周能听罢,才褪去的酡红立时又袭了脸。
雨势已停歇了下来,夜里寒气沁进了屋,周能泡了杯蜂蜜水捂在手里,心不在焉的摁着遥控板,间或斜睨一眼拿着抹布的家伙。那头冯至已将薯片的碎屑收拾干净,夺过她的杯子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像是周能的气息,他砸了砸嘴,又往周能嘴上亲去,趁她抗议前忙起了身,说道:“我这几天比较忙,就不来找你了,你乖乖呆着,下了班就回家,有事儿给我电话。”
周能撇着嘴腹诽,直到冯至匆匆离去了,她才瞟向一尘不染的茶几,时钟走过三个小格,恰是入眠时分,她伸了个懒腰,之前的孤寂一扫而空。
第二日空气格外清新,沈国海拨弄着花架上的盆栽,又摸了摸立在院中早已俯瞰了屋子的槐树,叹道:“它们倒是吃饱喝足了,少年不识愁滋味,该用在这些东西身上。”
草木冬日抵寒,夏日抗炎,月色下托着露珠赏十色青葱,眨眼间养它的人已白了鬓,它却只消一夕雨露便可挺脊恣意。
周能喊道:“沈老师,这书上的笔记是您儿子写的吗”
沈国海走近瞧了一眼,潦草稚嫩的字迹张牙舞爪的诉说着亲笔之人的不耐,他笑了笑:“我儿子小时候字写的可好了,哪像阿至,没点儿耐性,成日就知道抓麻雀烤来吃。”
周能讶异道:“冯至”
“是啊。”沈国海忆起了从前,瞬间开怀,“小时候读了鲁迅的书,就说要学闰土去捕麻雀,哪里这么容易。”说着,他搬过椅子坐了下来,与周能聊起了那段陪童玩乐的时光。
周能从未听冯至说过他与沈国海的过往,未曾想到他们竟相识于二十多年前,她不好意思去问二人的关系,只能静听着那段儿时趣事,听到冯至光着屁股躲皮鞭爬树时,她终于捧腹大笑,嚷道:“我要投稿给电台,比主持人说的段子好笑多了”
下班回家时她仍牵着嘴角,夕阳随着她亦步亦趋,红染城东,仿佛远处波光熠熠的河流都折了笑。
走出电梯时她愣了愣,凝着面前的中年妇女疑惑道:“阿姨,请问你找谁”
中年妇女忙道:“是周能小姐吧我是冯先生派来的钟点工,我姓徐。”
迎了徐阿姨进门,周能仍是不解,“阿姨,冯至让你来给我做饭”
徐阿姨提了提袋子,笑道:“这不,菜都准备好了。冯先生让我专门来给你打扫煮饭,我本来就一直在他家里做钟点工的,他现在多付我一份工钱。”
周能挤笑道:“我会做饭的,阿姨,要不你回去吧”
徐阿姨哪里会听周能的命令,与她说了几句便自顾去厨房忙了起来。
冯至打来电话问道:“徐阿姨来了”
周能“嗯”了一声,又开口拒绝了他的好意。
冯至不悦道:“每次做点儿事儿都不见你夸我,别惹我不开心,你少吃垃圾食品,等我忙完了这阵儿我再好好陪你。”又放柔了声音问道,“有没有想我”
周能忆起下午与沈国海的畅聊,忍不住笑出了声,竟轻轻应了。
冯至喜难自禁,怕听茬了,又问了一遍,周能反应了过来,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不再应他,立时挂了电话。
徐阿姨动作利索,片刻便端出了两菜一汤,周能与她客气了几句,知道推拒不了,便只能欣然接受了,只是心底总微微别扭,仿佛狭窄的四方格子突然挤进了一团火,地方本就小,却硬是被占了空间,还有热焰熏烤不停。
周能两点一线的在城东来回,夜里吃着徐阿姨煮的饭菜看电视,间或抱着电脑写论文。期间胡晓霞邀约,摆了满桌的甜点说道:“我怀孕以后就能能上身了,竟然喜欢上了甜食”舀了一大勺蛋糕塞进嘴里,又接着说,“我过两天回北京了,我婆婆非要看着我,你们五一前就得给我过来,又要办酒了,真烦”
赵尽染笑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又冲周能喊:“哎,你听出什么了”
周能趴在胡晓霞肚子上细细听着动静,举了手嘘声道:“你轻点儿,被你吓跑了”
赵尽染忍俊不禁:“跑哪儿去啊,被我吓醒了才是”
甜品店里人来人往,周能蹲在孕妇旁边俏笑的模样落在他人眼里,引的他们频频转头凝笑。
恒广建筑成功拍下了褚钱附近的三块地皮,四百多亩的住宅用地和八十亩的商服用地收入囊中,成了当天拍卖会上的最大赢家。
傍晚时分,国土局的一席人受邀前往池游海鲜,恒广负责人与他们把酒言欢,曹禺非向张奇伟敬酒,两人耳语侃笑,张奇伟突然问道:“哎,我真觉得奇怪,杨启怀怎么放弃了一号地皮他不是想了很久吗”
曹禺非挑眉笑道:“也许人家胃口更大,看不上穷乡僻壤的褚钱呢”
冯至侧睨了他一眼,啜饮着白酒淡笑不语。
饭后送别了一行人,冯至扯住曹禺非说道:“你小子,还真有点儿本事啊”
曹禺非难得吐了在京时的窝囊气,瞬时志得意满:“你小瞧你弟啊,说了行就是行”又凑他耳边试探道,“就是使了点儿美人计,利用了你的朱倩”
冯至蹙了眉,推开他说道:“什么我的朱倩,说话注意点儿啊”
曹禺非笑道:“哟,这会儿撇关系啦,你当年巴巴地跑来南江,还不是为了朱倩结果被杨启怀那老东西抢走了,怎么着,弟弟今儿给你报仇了吧”
冯至愈听愈不是滋味,“我说你喝多了吧,脑门儿被老鼠啃了就凭朱倩”
曹禺非听了他的语气,心底总算松了口气,连忙讨好了几句,又说:“就知道没个女的能栓住大哥”
冯至闻言,心头不由一动,捏着钥匙圈的手指突然酥麻,他淡应了一句,便转身上了车,一阖上门便急不可待的发动了车子,朝城东驶去。
周能刚洗了澡出来,发梢的水滴染湿了领口,氤氲的暖气熏红了面颊,她踩了踩卫生间门口的地毯,乍听一句:“能能,洗好了”
转眼便被冯至搂进了怀,酒香渡进了嘴里。
那头曹禺非醉醺醺的停好了车,晃晃悠悠的出了电梯时仍哼着小曲儿,猛得见到站在家门前的妖艳女子,他酒醒了大半。
“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是她吧”说着,一张照片递到了曹禺非面前。
曹禺非使劲儿眨了眨眼看去,醒目处一个小姑娘正蹲趴在孕妇身边,笑脸璀璨如星,那孕妇瞅着眼熟,对面还有一个捧着饮料的姑娘。他愣了愣,讪笑道:“朱倩,你这是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