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纳纳华特颤抖着。

火红色的双眼不自觉的染上了一丝浑浊的昏黄，似乎夕阳落下之时仍残余了部分余晖在他的眼中。

“……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错！”

纳纳华特猛然抬起头来质问眼前的少女。内心平静的水潭开始渐渐沸腾。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如果所有人都没有错，那……

“——岂不是说，持有这种信念的我，是错误的吗……”

甚至连自谦的“在下”都忘记说了，纳纳华特眼中的昏黄色光芒一圈一圈的泛起，只是在火红色的眼眸中不甚明显罢了。

他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双手。

如果说，自己的信念是错误的，那么秉承着这种信念进行“正义的裁决”的自己，难道只是在进行一场场的屠杀么？

“如果这样的话……”

他的眼眸中昏黄色的波纹愈发激荡，若有若无的无色波纹从眼眸中泛起，向大脑中侵袭着，理智逐渐远离纳纳华特，不知从何而来的浓浓自责和后悔占据了整个心灵。

于是，他全身颤抖的更加厉害。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双手发凉、发麻——正如他第一次用这双手夺走他人生命时一样。

他无意识的将双手紧握，慢慢朝头部靠拢。

“岂不是说，我一直在做错误的事？！这样的我……这样的我……”

“到此为止吧，”蒂雅露卡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敲下去的话，就太给神明们丢脸了。”

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纳纳华特僵住了。他愣愣的看着自己距离头颅不到半肘的双拳，双膝打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突然，纳纳华特全身冒出大量的冷汗，他虚弱的将双手拄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而他眼中的昏黄色在他完全没有发觉的时候隐去不见了。

蒂雅露卡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微笑稍转即逝，低下头的纳纳华特正好错了过去。

如果排除神明悠久的寿命带来的智慧的话，想要让一个神明精神崩溃有时候比让人类崩溃要简单的多。毕竟神明都是概念性的存在，和复杂的人类不同，神明对事情的看法总会偏到和自己神职有关的地方，神明的喜好也总是和自己的阵营息息相关。这是一种强烈的、不可逆转不可阻碍的方向性。

比如同是杀一个人，和虐丨待相关的神明就会选择虐杀，和战争相关的神明就会让他死在战场上，和阴谋相关的神明就用阴谋杀害他，而和疾病相关的神明就会让他染上不可救治的疫病……

绝非是神明只能用这种方式杀人——毕竟凡是人类能做到的，神明基本都能做到。但你根本看不到一个火神玩弄阴谋，或是战神泼洒瘟疫。即使他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会因为自己根本改不了或者不想改而不了了之，反正也没有什么影响。

而纳纳华特，在将自己投身入火焰，并从火焰中重生以前，他的神职还只是【自我牺牲】。也就是说，他会将一切的问题看成自己的责任，以前试图寻找【正义的光芒】这样的中二想法是从这个方向性出发，而被蒂雅露卡的悖论迷惑之后产生的自杀念头也同样是因为这个不可逆转的方向性。对于这种很轻松就会将矛盾引到自己身上的存在来说，想让他们崩溃对蒂雅露卡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但是这也只能产生自责而已，想要产生自杀的念头，最起码的情绪便是后悔。而对于一个神明来说，像让他后悔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蒂雅露卡果断动用了邪神凝视，直接给纳纳华特心中添加了这么一种情绪。好在纳纳华特年纪轻没经验，没有发现蒂雅露卡对他动了手脚。

……更何况，蒂雅露卡的诱导还有邪神低语和邪神凝视的加成。甚至可以说，这两样才是大头，那个悖论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