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自然是听不到外面的闲言碎语的,况且就算是听到了,里面的人也未必会挂心。
院子里举着巨石的清河跑得正欢,年俊看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不止一次感叹过,这丫头绝对是个怪胎,才不过十六岁,却能举起千斤之石跑上十几圈,而他如今也不过才堪堪举起罢了,连挪动都不能。
明明他近一年来修习的也是洛家祖传的《亢龙诀》,可成效比起清河来却差了不少,他至今还记得当洛清河告诉他,她学的是《大力诀》时他呆愣的表情,明明是百年洛家不传之秘,如今不仅传给了外人,还改了这么个让人痛不欲生的名字。
看来,小姐在取名字上天生就有让人瞠目的能力。
年俊朝旁边石台上的木榻看去,身着深紫锦袍的女子大剌剌地睡在上面,锦袍上偰绣的古纹印着神秘的气息,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文字。她紧闭的眉峰间有一种淡雅的沉然和宁静,额边散下的碎发静静垂下,观之让人顿觉韶华静好。
应该甚少有人能看到这睁开的瞳色间卓然璀璨的光华。年俊这样想着,却看到刚才还紧闭着眉眼的女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她静静地看着院子里跑着圈的清河,眼神柔和而温润。
这种神色在宁渊眼中并不常见,年俊明白她一向对清河是不同的,也许整个洛家也只有清河和凡叔能让她在不经意间露出这种神色,他伴在她身边三年,知道这是她真正将某人纳入羽翼之下的意思。
他是漠北战场上翱翔的雄鹰,一腔抱负满怀,曾以为所有的鲜血都会在那片壮烈的土地上洒尽,直到应洛家本宅招选而入得禹山来,才知道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广阔。
他第一次见到宁渊的时候,是极冷的寒冬,她也如今日这般雍容地躺在软榻上,皑皑白雪下,也是这样极单的常服。那时候他便明白,这个女子不是外界传闻的那般简单,在她这个年纪能将功法修习到这种境界的人,古今甚少。
只是这般的女子,怎会舍得在那孤寂寒廖的禹山别庄里一住就是十六年,静待年华逝去。一年之后他才开始渐渐明白,像她这样透彻的人无论在哪儿都是无区别的。
如今对他而言,哪怕做不成扬名千古的战将,这个女子都值得他一生追随。
年俊转过头朝洛宁渊看去,正大光明、毫无躲闪,洛宁渊一向不喜欢躲闪之辈,他也慢慢养成了瞧人端正无惧的习惯。
他知道他家小姐容颜华美远超于他所见的任何一位所谓的美人,这种气度和芳华,才真真称得上瑶华之姿。
只可惜,养于深山十六载,世人皆不知。
院子里跑着的清河渐渐力不从心起来,眼滴溜溜地转了一下正待放下巨石时,清雅的声音在院子里悠然响起:“清河,还有三圈。”
声音很淡,却毋庸置疑,清河委屈地扁扁嘴,继续跑了起来。
一炷香之后,轰一声巨响,众人对此习以为常,毫不动容。
清河摆摆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把卷起的劲服放下朝木榻上躺着的宁渊走去。
“小姐,我跑完了,《大力诀》第五层我已经练好了,什么时候教我下一层?”她红扑扑的脸上泛着热气,一双眼睛格外精亮。
“等你什么时候举着它不喘气了就可以了,现在不行。”宁渊指了指地上放着的那块巨石,“从西山搬这个东西回来也费了我不少手脚,我答应了人家两个月后还回,你加紧练习就是了。”
清河憋屈地看了一眼那地上的丑疙瘩,满脸不情愿:“谁家这么小气,连块石头都舍不得。”
宁渊没有出声,朝那块石头望了望,眼睛难得地眨了眨,泛起几丝笑意。这的确是块石头,但却是她从西山御苑里搬来的瑞石,虽说是不问自取,但她也做了担保,应是无事才对。
“小姐,我们出去逛逛吧。”
“有什么好逛的,你才来几日,对这人生地不熟的,没什么必要。”宁渊轻飘飘地回了一句,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回避这个洛清河半月来日日提及的话题。
“熟,太熟了。”清河从腰间拿出个小册子,细细翻看起来,“西山的皇觉寺和梅林,城东的回望桥,舒和斋的素饼,东来楼的全席宴还有……”
宁渊看她来势汹汹的念叨,愣了愣神,随即好笑起来,这个丫头,恐怕是已经搜寻了很久。
也罢,在禹山那么个地方确实也很闷人,难怪她一个劲地想出去了。
“换衣,我们出去。”
正在使劲说着的清河一下子卡在了当下,舌头慢慢打转回不过神来。
“小姐,你答应了?”
“对,我们现在就出去,就去你说的那个东来楼。”洛宁渊从木榻上坐起身来,清河忙不迭地把锦鞋放在她脚边替她穿上,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是,是,小姐你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就出来。”清河转过头,对呆愣着站在一旁的青年扬扬眉,“小年子,备马,咱们出去溜达。”
年俊憋红了脸,使劲捏紧双拳不让自己发飙,这个洛清河,要不是小姐宠她,非把她饱揍一顿不可。他随即垂下头看着院子里摆着的千斤巨石,一股气便泄了下来,就算是他能,到时候被揍的指不定是谁。
宁渊看着三年来无数次在她面前上演的一幕,眼底稍上了一抹笑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