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素娥接连半个月都去塘沽河边陪老太太聊天解闷,渐渐的素娥便也忘了老太太当初说的话。
直到有一日,晴大半月的天气骤然变幻,连续七八天的瓢泼大雨降下,河水暴涨,淹了堤岸。
素娥心里挂着老太太,可也过不去,急得跟什么似的。好不容易等天放晴,河也退了,她急火火跑到老地方。
河堤旁成片的柳树还在,但老太太常坐的那处却是空的。再抬眼细瞧,那颗遮阴蔽日的苍翠老柳树,已然焦黑一片!
三五人合抱粗的树干被雷火生生劈开,烧得只剩小半截枯焦的桩子,孤零零的戳在柳树林中间。
素娥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她找人一问,有人说这柳树是前几日里天上的炸雷打的,劈死了这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树。
可那老太太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素娥满城打听,没人认得这号人物,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素娥自那之后像失了魂似的,也没心情练功了,直到一个月以后,精神稍微好点时,她来到塘沽河边,开始重新练功生活。
当吊完嗓,唱完半折戏,轮到练武旦的时候,她手里却没有趁手的赶马鞭。
素娥这才恍然想起老太太曾经交待她的话。
梨园戏苑就在塘沽河南边的长街上,素娥心里着急,一口气跑回戏园,打开戏箱,取出一直妥善保存的柳条鞭。
素娥捏着那根始终保存完好的赶马鞭,返回焦黑的柳树桩子前。
她心里空空,忍不住喊:“干娘,你到底去哪儿了!”
素娥声儿带着哭腔,凄凄惶惶。
然,未等她过多悲伤,就见那烧焦的树桩底下,幽幽然浮起一团拳头大的绿光,水润润,滴溜溜,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灵韵。
素娥不明所以,那绿光却是倏忽一闪,嗖地一下,径直钻进了素娥手中那根柳条鞭里。
紧接着,不等素娥醒过味儿,那根陪伴她多时的柳条鞭子,忽然消解开来,像是风吹过戈壁,闪着翠绿光芒的‘细沙’从指缝里散落,消失的干干净净。
素娥望着空空的双手,又望了望那焦黑的树桩。风吹过,一点痕迹不曾留下。
这时的她猛然懂了什么,心头那片一直蒙着的灰雾散了。
自那天起,戏班演出的花名册上,‘素娥’前面,她自个儿工工整整添了个字儿——‘柳’。
柳素娥。
这名儿里有根,有她的老干娘,还有她从未体味过的家的感觉。
徐青听完柳素娥的过往,大概明白了对方身上柳树虚影是什么东西。
那多半是柳妖渡劫失败后,留下的一缕虚神。
徐青在白云道人那里得到过一门虚神护身法,这法门之所以取用‘虚神’二字,便源于家仙里的一脉分支。
家仙里面有碑仙,也称悲仙或者清风鬼仙。
这类家仙是出马堂口中主管鬼仙的头目,通常由家族中过世且有一定道行的祖先担任。
有些先祖死后放心不下后代,甚至还会借助特殊法门,凝聚出一道虚神,附在子孙后辈身上,为其保驾护航。
有些后辈子孙并不知情,唯有遇到妖魔鬼怪等非人之事,或遭遇生死危机时,身上虚神才会显现,替所选之人抵挡灾害。
柳素娥能在西市旧苑学戏,且不受阴气怨气影响,想来就是身上的柳树虚神替她挡了下来。
至于柳素娥为何一直不知情
时常接触生死的徐青自然知道原由。
传闻阴间有彼岸花,此花叶落花开,花落叶发,花叶永不相见,但落叶却能养花护花,两者就像人间和冥界。
虚神已死,好比彼岸花的落叶;柳素娥活在人世间,则好比那盛开的花。两者正是花不见叶的时候,她又如何能感知到柳树的存在?
“徐大哥,我总觉得柳干娘一直在我身边,徐大哥向我问起柳树,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
“不知道!我一个普普通通的白事先生哪知道这些?”
徐青低估了女人的直觉,或者说是低估了柳老板和柳树妖之间的羁绊。
“徐大哥只要肯和我讲真话,小可什么都愿意答应。”
“.”
徐青眉头一挑,改口道:“当真什么都愿意?”
“徐大哥与我有恩,自是不同。”柳素娥轻咬嘴唇,两手放在裙摆边,绞着指头,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徐青好似全没听懂,他眼前一亮道:“那以后我铺子里与人唱冥戏的活就全仰仗柳老板了!”
“就这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