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萍撩开珠帘,入室后微微施礼唤罢“庄主”,随即不待质问又侧身向方素行礼道:“夫人,包袱里的木簪,奴婢替您收在了镜台的小屉里。”
方素眸色一喜,不及问她如何知晓自己在意何物,起身向镜台走去。抽屉里头放着一块包裹仔细的绒布,他掀开绒布来看,那支伴随了自己十余年的简陋簪子果真安静躺在里头。方素如有失而复得的心情,转头向白萍致谢:“多谢白萍姑娘。”
“夫人言重。”白萍应他一笑,适时带着那几位惊魂未定的侍女退离寝室,临行前目光自唐桥渊面上扫过,见这向来不露温和之人眸里一派柔软,心下微顿,不禁觉得这位忽而来到府中的夫人,许是当真能镇得住整座府邸的宝玉。
白萍悄然自乐,暗压一记宝。
房中短暂风波揭过,唐桥渊方才不慎展露的几许戾气早已收敛无踪,靠近方素去看他手中物,问道:“素素要戴着这簪子出去?”
方素寻到珍贵之物,心情正好,闻言竟低笑出声,言语轻快地摇头回他:“女子佩戴的钗饰,我怎能用……这是我娘留下的遗物,伴了我十余年,我竟忘了早些寻找它……”
话里说着,方素愈发感到几分自责。
从前这簪子总被他悄悄压在枕下,若是白日受了委屈,夜里便能拿出来看一看,全当慰藉。如今来到唐桥渊身边,他骤然拥有了无微不至的体贴爱护,实实取代了这一支木簪所给予的庇佑,万般安逸,就这么忘了将它时刻伴在身旁。
方素略微红了眼,懊恼之余心中莫名悸动。
身后人听他提及至亲,顺眸探出手臂,将他拥到胸膛。
浅夏时节,浮云淡薄。
麟州城惯有地热闹着,街头行人熙攘,摊贩齐列道旁,偶有孩童嬉闹着在街边玩耍跑跳。
方素身着一袭鹅黄暖衫,与唐桥渊行得不紧不缓,袖里手指被他捏在手中把玩,起初羞怯不已,到后来被街上琳琅满目的玩意儿分走了神思,才渐渐地放松下来,任唐桥渊如何黏腻,都只顾着转头张望新鲜物事。
走着走着,唐桥渊便忍俊不禁,忽然将他拦腰一勾,也不顾四下有无人侧目,假意埋怨起来:“素素一到府外,便看什么都不看我了。”
方素面上浮起暖色,又听他压低声调侃:“还是在府里好,至少在府里的时候,你会偷眼瞧我。”
方素顿时无地自容,连耳根子都发起烫来。本以为自己时有的举动未曾为唐桥渊所觉,却原来一直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唐桥渊还不肯放过他,把人越揽越紧,带笑问着:“这外头好看,还是你家相公好看?嗯?”
方素垂首闪躲,偏偏唐桥渊迟迟不肯放松力道,任他如何也躲不过去。他只怕引来旁人注目,只好小声答道:“你好看……”
唐桥渊沉笑不止,想在那脸上亲一下,又恐他更要羞得不肯往前,稍作衡量还是忍了下来,不再继续捉弄。
唐桥渊收回手臂,方素转身时留意四周,似乎并无闲人望来,暗暗松了口气,却不知其实在这麟州城里,鲜有不识唐桥渊身份之人。那些人对其有所畏惧,自不敢将目光放得太过失礼,只怕万一引他发怒,徒招一身厄运。
街上诸人视若无睹,各自交谈行走,大抵只有孩童最是无畏,眨巴着一双双天真大眼仰头来看,若是对上了方素的目光,还会咧嘴一笑,冲他做个羞羞鬼脸。
方素渐感心神松懈,许是受那孩童影响,面上浮现一重笑容,手指难以察觉地轻轻曲起,勾住了唐桥渊的手掌。
身后不远处,一名年约十岁的少年惊讶望着他,满目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