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我去工地逛了逛，看到有很多人在围观议论，机修工和电工们正在全力抢修，一些平时很少露面的高层领导也来了，另外还有一队士兵在警戒。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机器是被人蓄意破坏的，愤怒的火焰正在熊熊烧起。这简直是千夫所指，十恶不赦的罪行，是在与国家为敌，与全人类为敌！

我总感觉有很多人的眼睛在看我，知道了是我干的，怒火即将集中到我身上。这并不奇怪，他们已经被邪魔控制，邪魔随时可以告诉他们是我和狐妖干的，也许下一刻整个营地的人都会发狂，一拥而上把我撕成碎片。

我不敢在人多的地方久留，离开了工地，在心里问狐妖接下来该怎么办。

狐妖想了想说：“也许是神树压制住了邪魔，它现在还没有鼓动失去本性的人来攻击我们。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们可以找一些重要人物，迷惑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再传播谣言制造混乱，让整个营地彻底失控。那么就会更长时间无法施工，停工一年半载都是有可能的。”

我有些犹豫，这样做有可能造成大量伤亡，包括我自己都有可能被失控的人们杀死。而且这样做，会让一些中立的高人，或者还能容忍我们的势力无法再容忍，下决心杀了我和狐妖。

如果说我们阻止施工是为了拯救，那么采用狐妖的方案就等于是在屠杀了。她是妖类，人类本来就对她有偏见，更何况是如此明显的“反人类”行为，不论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有可能被当成全民公敌消灭。更重要的是这样做，只是暂停施工，不能彻底解决问题，真正行之有效的办法，是改变路线，埋回石碑。

狐妖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这不是上策，但想不出更直接有效的办法了。你也试过了，金钱帮和墨家都不会按你的完美方案去做。”

我没吭声，狐妖接着说：“你也清楚，那些失去本性的人都不是活人了，我猜邪魔被彻底镇压的时候，或者他们离开了这里就会死掉，所以不必再把他们当活人对待。现在我们不行动，万一他们受邪魔影响开始攻击我们，我们就真的死翘翘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也知道形势紧迫不容多犹豫。此刻整个营地就像是一个炸药桶，一点就爆，一爆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我希望有更温和一点的办法。

我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宿舍。正要进去时，狐妖突然道：“小心，老张在里面！”

老张不是在工地修机器吗？我以天眼视域一看，果然老张站在里面，面带怒容，感觉就是在等着我进去。

假如老张是绝顶高手，要杀我易如反掌，我不进去也没用。他在里面等我，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所以咬了咬牙，我昂然走了进去。

老张紧盯着我，不像平时那样和蔼可亲，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威严和威压。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问心无愧，坦然与他对视。

“是你们干的？”

他说的是“你们”，显然早已知道狐妖的存在，没有必要隐瞒，我爽快回答：“是。”

“为什么？”

“为了阻止邪魔出现。”

老张眉头一皱：“什么邪魔？”

“难道你不知道它的存在？”

老张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只是一个机修工，我的工作就是修机器，其他事情跟我没关系，也不想知道。但是你们把机器全部弄坏了，所有人都不能正常上班，我就不得不问了。”

“我的命是您救的，我就是猪狗不如也不能跟您过不去，但这件事已经不是个人恩怨那么简单，影响究竟有多大我也难以估计，我还是从头开始说吧。”

老张没吭声，于是我从受金钱帮挟迫，化名为李中卓来这儿说起。我相信老张是一个奇人，会有助于化解眼前的困局，所以我说得很详细，连我与金钱帮和墨家复杂的关系都尽量说清楚。

老张安静地听我说，不时点点头。等到我说完了，他像是有些伤感，轻叹一声：“人心的欲望比邪魔更可怕，既然他们要作死，那就让他们去死吧。”

我有些摸不着头恼：“老前辈您的意思是，不管这里的事？”

老张道：“不用对我毕恭毕敬的，我就是个老工人。现在我辞职不干了，收拾一下就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相信，跟着他一定能顺利离开这儿，并且这可能是我最后全身而退的机会了。换了是在几天之前，我会毫不犹豫答应，立即跟着他逃得远远的，以后打死我也不再靠近这儿。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受了神树的委托，阻止邪魔出现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当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