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再次安静了下来。
乌鸦们如同默哀,而黎鸦仍旧站在那裏,看着琴弓穿刺过的心臟一点一点停止跳动。
正如他自己逐渐冷却的胸腔。
“……这就是你的演出?”
役者死于舞臺,是无上的荣耀,而流浪的乐手则是需要用一生去怀想。
恍惚间,已经停止了生命迹象的爱丽丝再次睁开了眼睛。
“听。”她说。
听?听什么?
他的琴弦已经断了,但确确实实地……有钢琴声从那扇虚掩的、颜格消失的门后传来。
“带我去那裏,好吗?”爱丽丝说道。
黎鸦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俯身抱起爱丽丝,也抱着她胸腔裏的那颗心臟,缓缓走进了那扇门。
和之前的黑暗不同,光芒映入了双眼,在温柔的《致爱丽丝》裏,有个人影背对着他在钢琴前弹奏。
人影在爱丽丝眼裏又是不同的,她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宫廷长裙的背影,有着迷人的长发、酒红色的双唇,唯独对她抱着的真实笑容。
她落在地面,一步一步地,丢下了红色的水晶鞋,拖曳着一身破碎的瓷片,坐在了琴凳身侧。
“妈妈,欢迎回来。”
扮演着玛丽女爵的役者微笑点头,他起身行礼,卸下了身上的角色,将怀裏绣满珍珠的白色长裙留在她身侧。
“我始终觉得,雪白比鲜红的婚纱更适合你。”
这一次,虚假的演出并没有触怒爱丽丝,她向颜格笑了一下,身体一点点化作光尘消失在钢琴曲裏。
“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他在最后的时候,给了爱丽丝一份真正的喜爱。
这才是,真正的谢幕。
“可惜我不是你独一无二的爱,否则……”
活偶的爱人无可取代,否则,爱丽丝还会活过来。
颜格如是低喃着,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似乎在确认他的心臟还在胸腔裏跳动。
“黎鸦?”不待颜格回头,肩膀上就被重重咬住了。
“烂剧本。”
“这是必要的冒险,牺牲的天平上,每个人都等值。”颜格顿了顿,又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黎鸦的眼睛又逐渐恢覆到了正常的琉璃色,他看着颜格的眼睛说道——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要允许我先为你献上生命。”
“为什么?”
“因为‘独一无二’不是活偶才有。”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说的少数正经的话了。
颜格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些什么应景的话,只得别过头去。
“回家吧。”
不再多言,两人正要离开,走到雕花大门前时,同时感应到了什么。
大门向两侧缓缓打开,不知何时仓促降临的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博物馆,一个曳长的、戴着礼帽,拿着手杖的精致人影坐在窗前。
它,亦或是“他”,抬起戴着精巧面具的脸,殷红如血的眼睛看向他们,发条般的声音如同轻喃在每个人的耳侧。
“是你们,带走了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