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班超有些兴奋,他觉得战斗很残酷,但也很美。那种紧张、刻不容缓、无须思考的力量涌动……还有深怀的恐惧,都叫人着迷。
班超想起剑夫子说的,死气是一种恐惧和沉迷,到今天他才有更深的体会——当你恐惧的时候,你会看到以往从未看到的东西。世界因此而焕然一新。
班超竟然在这种快意中睡去了。
还是梦,自己在梦里还是那个少年。但这次不同,父亲不再是一个身影,一个声音……他带着平和的面容,静静地走到班超身边。
“就差一点,我就为您报仇了!”班超对着父亲喊,“就差一点。”
“哪有那么多的仇恨?要小心仇恨。”父亲竟然抚了一下他的头,“因为它太有力量了。”
“您不恨那个鱼又玄吗?”
“他只是在遵循他的命运。”
“那……我真的是凶宿吗?”
父亲沉默起来,半晌才说:“你是歧路。”
“歧路?”
“我们所有人的历程,就像一棵树。我们从根部出发,走到最初的躯干,再走,就走到第一个分杈,就是歧路,你得选择,左还是右。你无论选哪边,都意味着你将错过另一边的可能性。再往下走,又遇见了分杈,又得选择……如此不停地走,不停地选择,期间就会悔恨、庆幸……就会觉得命运是无常的,一切都是偶然的。可是有一天,当你老了,像我这样,走不动了,坐在路边向往来的路上看,就会发现,有一条清晰的路线,必然让你回溯到出发的根部。那时你会觉得,命运是注定的,一切都是必然的。
“我们史家,就是在路边回望过去的人,用笔记下人类那命定的路途。可是未来,满是歧路,任谁,用笔也捕捉不到。
“你就是歧路,也是变数。人们对未知的事情怀有恐惧,比如杨朱、墨子都曾遇歧路,大哭而返;比如鱼又玄,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恐惧;其实我也未能幸免,但我同时还是个父亲,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度过一生,哪怕默默无闻。”
班超低头道:“我还是没能让父亲如愿。”
“可是命途和未来,怎么可能被规划……”父亲感叹起来,“只能由着你往前走了。”
“父亲,史家为何只能回望,不能向前看呢?”
“因为更容易,也更少犯错。”
“人就那么怕犯错吗?”
“人没有多少犯错的本钱。”
“这是逃避。”
“是逃避。”父亲苦笑起来,“那鱼又玄也是不甘心回望的,才要搅动运数……”
班超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与那鱼又玄有些相似之处,顿时一身冷汗。
“我该怎么往下走呢?”
“没人能帮你。”父亲的声音开始变得遥远,影像也开始模糊,“永远是选择与错过的,一样多。”
班超高喊着父亲,遥遥听见传来的一句:
“记住,没有真假,只有对错……”
“我还是不明白。”
班超默默地念着,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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