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沉默不语。
“你们墨者最是敢死,怎么变得这么忧郁?”耿恭笑道。
“墨者敢死,却不能白死。”齐欢缓缓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单于大军起码是左鹿蠡王的两倍吧?所以……我们守得住,却挡不住。能翻越天山的山口,不止这一个,匈奴不需要非走这边。”
“单于肯定会过来攻打,”耿恭笑道,“他要为左鹿蠡王报仇,也不会容忍翻山之后,身后有根刺。”
“就算如此,单于依旧可以分军南下。”
“他敢分军,我就敢出城打他。”
齐欢摇头:“一般说来,两军相交,头五天都士气高昂,要看兵种、数量和装备;后十天就看谁的士气和胆气还在;但十五天后,数量和士气都不重要了,看粮草。我们前面的大胜,是依靠城池和毒箭,熬过了头五天他们的数量优势,后面他们胆已寒……最终还靠你这样的百步之外斩首夺帅的飞将。但这次,我们擅长的,他们已经知道了,还会重蹈左鹿蠡王的覆辙吗?最终我们不会有机会出城,你也没机会能靠近单于一百五十步内,只会被围困在这里,到耗光粮草为止。”
“那……我们能守多久?”
“以粮草算,三个月吧。”
“够啦。我又派了斥候去都护府求救。”
“那边多少军队?”
“汉军两千,加上焉耆兵三四千,也有五六千骑。只要给我调两千军队,我就敢跟匈奴大军再硬碰一次!”耿恭豪气干云。
齐欢还是摇头,一指马鞍形的山口:“真来了两千骑援军,驻营在哪里?没有城堡依托,与匈奴对战,就算占着高处冲势,能以一敌二甚至敌三,又能支撑多久?”
“老齐,你这话……丧气了,难道我们得逃走不成?”
“我只是说,仅我们根本挡不住。但挡不住也得挡,唯希望多吸引些匈奴的兵力,给敦煌郡,还有疏勒的班头,多些时间。”
说起班超,耿恭眼里却出现了一下班昭的身影,脸不觉地微笑了:“对,老班什么都能算得到,你们在疏勒练的一万兵,总不能白练。老齐,你知道吗,我们脚下的这个石堡,几百年前的名字叫疏勒堡。”
“也叫疏勒?”齐欢奇道。
“据说,在西域话里,疏勒有险恶的意思,大概是说这堡垒地势很绝。”
“险恶……”齐欢沉吟。
“我觉得这是天意,我和老班,虽相隔几千里,却都在守一个叫疏勒的地方。”
耿恭的嘴角还在上翘。
齐欢隐觉得这名字不祥,难道两边要同陷险恶吗?他绝不似耿恭那样对战争狂热与乐观,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像众多的墨家先贤一样,死于不离不弃,死于大义,死于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