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个被救援的人,恢复得很慢,但不得不开始颠簸的归程。在救援军的心目中,他们是奇迹中的奇迹,英雄中的英雄。
但这些英雄从来不会说他们最后经历了什么。在这场亘古未有的守城战里,他们的身心遭受了不可逆的、永久的伤害。没有人知道他们最后是靠什么活下来的,那或是他们永远的秘密。
在路上,有些人正带走这些秘密。这些幸存者,依旧在死亡。
或是他们的身体已经无法适应正常的饮食了,或是他们依靠希望撑到了获救,气一泄,人反而垮掉了。
每个人逝去,全军都给予了盛大的致敬。
一百支响箭同时射向天空,声音尖锐,像风中的哭声。有士兵擂鼓三通,九百九十九记,绵绵不绝……
耿恭、齐欢、柳盆子等幸存者都被抬了出来,架在雪地上,雪里依旧探出些不弯腰的枯草……班超等人站在他们身后,默默无语。
有两名耿恭麾下的羽林卫也过世了。他们留在了回家的路上。
三十六骑,又弱两个。
离敦煌郡的地界还有一天的路程,可是石堡幸存者,包括三十六骑里的四人,就只剩下十三人了。
这十三人,能在明天踏上家国的土地。
入夜后的大帐里,坐着几个人。
班超,班昭,风廉的脸在炭火中明明灭灭。耿恭、齐欢、柳盆子也在,早就能随意走动了,就是步履还是有些飘。他们之中齐欢内力精深,恢复得最好,虽然雄壮的肌肉不再,但骨架沉雄,依旧是条大汉。
齐欢作为医者的本能,还在给耿恭揉着右臂。
“老齐,到底怎么样吗?”耿恭道,“能恢复吗?”
“要听真话?”
“当然。”
“拉弓太多,后背的筋肉都迸裂了……只怕这辈子都不能挽强弓了。身体养好后,就是普通弓,一日也只能射三五箭吧?不然,胳膊就废了……”
“就三五箭?”耿恭叫起来。
“慢慢加量,慢慢恢复……还能再多些。”
众人都转头望向架在那里的耿恭那把雕漆大弓,已经绷了新弦。
“知道吗?”耿恭指着弓说,“我打小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做汉廷的射声校尉,现在看来……是不可能啦。”
玉门关。
玉门关在雪原的尽头,露出了一点点紫灰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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