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花对江小鸥一笑:“妇科医生什么不知道啊。”
江小鸥不好接话,埋头吃凉粉。江小鸥和高子林走了出去,石竹花还赖在店子里。
江小鸥说:“她好像没事做。”
高子林笑着说:“她卵巢功能太好。总要找发泄的地方。”
江小鸥为高子林说了这么专业的一个女性生殖器官,感到有些窘。她眼睛望着木楼之上,一个女孩子的头正伸出雕花的窗棂。
高子林又说:“石竹花就是青衣巷的潘金莲。皮匠也窝囊,帮她养女儿,还不让她做事。”
江小鸥说:“怪不得她看起来挺年轻。”
高子林说:“她本身就不大,她十四岁就跟养蜂的人跑了,才十七岁就生了女儿。去年游荡到这儿嫁给了皮匠。”
江小鸥想不到石竹花只比自己大三岁。可怜,她说。
高子林却说石竹花让人愉快。
江小鸥看着高子林含义不明地笑笑,随后有些心不在焉。高子林还不停地说着什么,江小鸥只是嗯嗯。高子林甩手时有意碰着她的手,江小鸥往旁边挪挪,不经意中从街的右边移到左边。到了保健院,高子林说,你没请假就走了一个星期,会不会扣你工资。不过你别担心,我找我爸给院长打声招呼。你就说你病了。
江小鸥愣了一下:“哪儿的话。我是出去学习了。”
“什么?出去学习,老院长和你啥子关系?”
“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
高子林有些狐疑。
江小鸥丢下他,愉快地哼了一声在那遥远的地方……
老院长对江小鸥好,好像不是什么秘密,因为老院长常送一碗花生稀饭或一碟泡菜之类到江小鸥的小屋。江小鸥能体悟到老院长对自己的一片苦心。江小鸥虽然对妇科医生这个职业并不喜欢,但是也不反感了。老院长忙碌却孤独的背影让她心里有一种亲近感,还有一种踏实。好像一种比较强大的力量站在她背后,看着她往前走,不会让她跌倒一样。她只有做一个好医生才能报答老院长吧。“选择为人类的疾苦而劳动的职业,就不该被一点重负所压倒,这是为全人类所作的牺牲。”江小鸥在笔记本上抄上这类名言警句,心里越来越亮堂。只望有更多的病人,能让自己赎罪。她经常望着院子的铁门,希望走进来的是病人。
高子林有时从乡下回来看见江小鸥张望的样子,打趣道:“是不是等我啊。”
江小鸥说:“当然,如果你是病人。”
高子林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你操的哪门子心,忧国忧民啊?工资有人发给你,你就不会耍么?”
到了晚上高子林来约江小鸥去跳舞,江小鸥说她不会。高子林不信,说她与当前不合拍,年青人都跳舞。
江小鸥拗不过他,跟着高子林去了文化局组织的舞会。江小鸥在大学因为心里暗恋江尔杰,拥有一份高贵的孤独,总不屑与男同学共舞。学过集体舞,可一男一女搂抱了跳,还真是第一次。高子林请她,一步一步地教,她弄得满身是汗,不是踩了他的脚,就是忘了步子。高子林也慢慢地失去耐心,三步舞时,他去请别的女孩子了。江小鸥看着高子林拥住舞伴满池旋转,觉得他满潇洒。
一曲完了,高子林放下他的舞伴,来到她身边。说我们跳最简单的。江小鸥说跳不好。高子林弯腰说请。好些人的眼光落在她身上,江小鸥只得站起来。的确是简单的,他们随着音乐摇,即使踩错了节拍,高子林也不停下来纠正,而是像没错似的继续摇。江小鸥不再注意自己的步子了,只听高子林说话。高子林说:“你不像不会跳舞的样子。”
江小鸥说:“不会跳舞是什么样子呢?”高子林说反正不是这个样子,大学不跳吗?江小鸥又想到江尔杰,她的心又罩在一种忧郁里了。身在熙攘的人群里,心却倍加孤单。舞曲一完,她就要走。高子林拗不过她,陪她一同回走。大街上人来人往,可一拐入小巷子,路灯就忽明忽暗,巷子里也空空的。到了青衣巷,明明看见前面的石凳上坐了一个人,走拢了,却只有石凳。江小鸥不敢说出来,但是离高子林近了。高子林说:“青衣巷有许多鬼故事,听不?”
江小鸥赶紧打断他说:“不听。”
夜晚的青衣巷总有一些鬼蜮,可白天一切又那么简单,老了的房子里日常的起居。江小鸥带着迷一样的困惑,每天早晨去米糕店,从胖妇人手里接过米糕,看一家又一家的铺面慢慢地打开,走出来伸懒腰的人们,相互间问一声早。摆在街面上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只有深深的院子和窗子后面的世界,让江小鸥觉得青衣巷的确藏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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