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邵神韵已经追了上来。
而浮屿之上,数万修者,无论修为高低,都已离开洞府,来到了浮屿的中央。
他们围绕着一个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法阵,法阵的四周,是一个传统的五芒星图桉,图腾在地上勒出深深的沟壑,其间绘着玄妙的龙纹。
而法阵的最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窟。
洞窟之中,无数细密的白色气状小球涌泉般向上喷出,那不算巨大的垂直洞窟里,像是藏着无穷的力量。
这原本是浮屿的禁地。
此处方圆百里皆是一片荒芜废墟,苍天古木都呈现枯死的灰色,彷佛只要手轻轻刮蹭,便会有灰烬抖落。
那些虬龙般盘绕的荆棘藤蔓也带着死意,废墟之间还见到许多尸骸,那些苍白的骨头坚硬无比,万年的风沙也未能使它们销去颜色。
殷仰回到神王宫之后,取出了那比仙平令更高阶,象征浮屿至高权力的令牌:神王令。
神王令一出,那些汇集在废墟之境的数万修者便会一同吟唱,然后会有惊天一击自浮屿落下,哪怕对方是邵神韵,也极有可能在这一击中神魂俱灭!邵神韵来的很慢,她似乎也在途中修整,积蓄力量。
殷仰犹豫片刻之后,转身来到了圣女宫。
地牢中的苏铃殊彻底脱力了一般,手腕虚弱地垂下,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她像是受伤的云雀,无力地伸展开羽翼,却再也无法挥动。
「我该叫你夏浅斟还是苏铃殊?」
殷仰问。
「随你。」
殷仰道:「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交出神魂分化术,二是与夏浅斟一同堕入幻境,生生死死不得超脱。」
「二。」
殷仰摇头道:「你明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夏浅斟了,为何还要执迷。你现在不是,哪怕将来长大以后,也不会是第二个她。」
「我道心坚忍,莲心未凋,你能如何?」
殷仰捂着胸口咳嗦了一阵,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他走进牢门,解开了束缚在苏铃殊身上的枷锁。
苏铃殊摇摇欲倒,她清瘦了许多,一身衣衫便看上去更加宽大。
「我带你去见夏浅斟最后一面吧。」
殷仰不知为何有些怅然:「或许从此以后,她便是浮屿第一个通圣境的女奴,而你也难逃一劫。」
苏铃殊抬起头,咬牙切齿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殷仰轻轻笑了笑,「曾经只是为了泄一下自己的私愤,顺便测试一下那本金书的力量。而如今……咳咳咳」
「而如今,我已经没有太多念头,只是想把这些事情做完。」殷仰缓缓道:「若是他出关回来,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已经变成了人尽可夫的女奴,而他修为尽失,一无所得,会不会很有趣?」「殷仰你这等心性如何成就得了大道?」
苏铃殊的声音冰凉而缥缈,像是人间的落雪。
「你就这么确信叶临渊会失败?万一他真的悟得大道了呢?」殷仰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也说过,以我的心性难成大道。所以这本就是一场赌博罢了。况且……」「以那把剑的神性,哪怕时隔万年,又如何愿意再让第二人握在手中,即便那个人是叶临渊。」
苏铃殊咬着嘴唇冷冷地看着他:「你早晚会一无所有。」殷仰回过头,他的面容带着一种病态的美,他忽然捧起了苏铃殊的脸,微笑着看着她,然后俯身吻上了她的额头,苏铃殊只觉得恶心至极,却又无法挣脱,她闭上眼,清晰地感受到他亲吻了自己的额头。
殷仰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很难受?」
苏铃殊别过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愿说话。
殷仰轻轻笑了笑:「如果这就受不了了,那以后你的日子只会更生不如死。」圣女宫的深入,那处被封印的石室之中,夏浅斟静坐在水帘之间,一身衣裙被映成了水绿,如翡翠凋成的美人像,而她容颜安静,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三千青丝长长地垂落到了水池间,散如海藻。
苏铃殊隔着水帘望向了她,竟恍若隔世。
而穹顶之上,刻画着无数星象。
其间有一本金色的古书缓缓翻动着书页。
那是撑起了那个幻境的力量源泉。
殷仰的弦线自周身无规则地散布而出,那些弦线搭上了夏浅斟的身体,他握着苏铃殊的手腕,轻轻向前踏了一步。
一步之后,他们便来到了夏浅斟的幻境之中。
他们从高向下远望,整片浩瀚的大陆就像是一副包罗万象的山水画卷。
居高临下的视线里,这个本就不真实的世界便清晰地展露在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一览无遗。
那处古老的道馆外,聚集了人山人海,有大修行者,有普通百姓,有皇家的高官,也有魔教中人隐藏其中。
所有人都无比关心这一战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