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对聂义峰来说，就好像明知这是个笑话，还得陪着大家玩下去。

三天的“考察期”，聂义峰并没有什么具体工作，只是每天都把这座曾经的军营捋一遍，好像例行公事似的。这里有点像聂义峰记忆中，父母所在医院的“大院”，好像突然回到了小时候，住集体宿舍，吃公共食堂，到开水间打开水，在操场上打球……他还想去海边的工业园转转，然而他的员工证还是“非入职”状态，并不允许他进入，只能远观看不出所以然。按照已经入职的“老人”们的说法，这个工业园是鑫汇集团最值钱的地方，穿越之后能不能活下去，就指望这工业园现在的准备了。

“我们习惯的现代生活，是建立在极高的技术条件和物质条件之上的。”客串导游的孙铭建告诉他，“而古代社会，不是什么绿色食品遍地走的农家小院，更不是什么原生态、纯天然、无污染……而是极其匮乏的物质条件、极低的技术条件，进而也就是极差的生活条件，差得难以想象！听已经穿了几次的人说，那边脏乱差得他都不想再过去了！”

“哪有这么夸张……”聂义峰的脑子里的“古代社会”，还是古装剧的样子。

“我也没过去过。”孙铭建耸耸肩，“不过已经有人过去了几次了。公司在那边布了点，给大兵团行动打前站。”

聂义峰还是觉得这是个笑话，倒不是不相信古代社会的脏乱差，实际上新中国成立后，仅仅北京城里清出来的垃圾就有几十万吨！他不相信的是有人真的穿过去了……在聂义峰看来，八成就是搞了些古董糊弄这些傻子，可是孙铭建有板有眼地坚持，聂义峰也有些发毛，蹑手蹑脚掂量着“穿越”二字的含义。这个“穿越”……到底是特色企业文化？还是诈骗？应该不会是诈骗吧……骗人钱财还用得着这么讲武德？聂义峰嘲讽一笑，不知道是嘲讽自己傻缺，还是相信这笑话的其他人傻缺。

“我看你还是不怎么相信啊……”孙铭建笑道。

“信，我信啊，我就是来穿越的！”聂义峰呵呵着，皮笑肉不笑。

“我年长你十几岁，自封一个大哥了。老弟，凡事别钻牛角尖，从多个角度，多想想，别干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孙铭建似乎已经猜透了聂义峰的心思，用力按了按聂义峰的肩膀，语重心长。聂义峰只能笑而不语，这个大哥对他的照顾，让他有了一种颇为亲切的感觉。

“别！做！傻！事！”孙铭建一字一顿，十分严肃，然后又换上一副笑容，“好了，咱们回去吧，快到饭点了。”

309的吃货们早就去挤食堂了，聂义峰则斗争了一会到底是要坚持减肥还是先填饱肚子。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填饱肚子，一边还自我安慰着晚饭不吃一样可以减肥……当然了，过去每天都会如此安慰自己，于是……成功减成了二百斤。

现在正是饭点，食堂里已经乌央乌央挤满了人。大家穿着工装或者迷彩服，一边湖吃海塞一边高谈阔论，空气轰隆隆的如雷声一般，不禁让人担心这上了岁数的建筑，会不会因为共振而直接塌掉。聂义峰出示了员工证，取了餐盘，随意地打了两份菜，然后一大碗米饭。作为一个爱吃米饭的山东人，他的饭量让打饭师傅一直笑而不语。309的歪瓜裂枣们给他们的新朋友抢了个座位，大家一次笑呵呵地大块朵颖起来。

“今天的硬菜是双份，快点吃！吃完还能再打一份！”孙铭建边吃边说。

“话说要穿越的话，怎么过去啊？”聂义峰嚼着鸡肉，回想着一些小说桥段，好奇地问着。

“具体我也没见过，只知道有个时空隧道，听说是鑫汇老总发现的。他是个穿越小说的爱好者，而且特别喜欢近代工业技术……”黄威边吃边说，“咱们这个基地就是为了穿越做准备，每个委员会负责不同的事情。像我们基建工程委员会，就是负责过去之后的建设任务，说白了——施工队！”

“你们都相信穿越是真的？”聂义峰的语气很是微妙，这事毕竟太过奇幻。

大家互相交换了眼色，都露出了“看，又来了这么一号”的表情。黄威咽下满嘴饭，笑着:“当然是真的！物资委员会还和对面的古人做买卖呢！其实就是拿一些小义乌去忽悠古人，完了古人也拿一些劣等货忽悠我们！双方还都认为对方是人傻钱多，这是王八绿豆——绝配！哈哈哈哈哈！”

聂义峰筷子都放下了，就像一个提问的小学生:“那……对面是什么朝代？真是明朝？”

“早跟你说了，就是明王朝……”孙铭建边吃边说，“你不是文科生么？年号你肯定熟悉。”

“什么？”聂义峰瞪着眼。

“崇祯啊！崇祯皇帝朱由检，吊死在煤山上才几年啊？忘啦！那颗老歪脖子树还站在皇宫后边，天天得盯着你们呐！”黄威一席话让大家哈哈大笑。

聂义峰的表情简直就是一团乱麻。事情似乎有些……不不不不，眼前这几个人都是疯子！这么扯淡的故事也相信？大家看着聂义峰怀疑的表情，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纷纷讲着各种和大明人士做买卖的段子，比如一个打火机卖十两银子，一个古人尿壶子卖了十万块钱之类。

“问题是这也卖不了几个钱啊……还可能被查水表。这个鑫汇集团盘子这么大……该不会就靠这点钱运转吧？”聂义峰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当然不是了，这点钱够干什么的？”孙铭建摇摇头，也许是年长许多，总是不由自主地自居老大哥。他放下筷子，胳膊一盘，压低了声音，“这个鑫汇集团啊，老大叫王霄，还有三个副总——陈鹏、井志山、庞宇。他们四个人就是这次穿越的发起人，也是集团最大的股东。这四个也是倒霉，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生意赔了窟窿填不上……干脆穿越，一走了之！”

“靠……”聂义峰一咧嘴，言外之意就是“坑爹啊！”

“集团名下有不少项目……所以……你懂得……手里有项目就不愁弄不到钱。至于多少钱嘛……填窟窿不够，准备些物资还是足够的。”孙铭建神秘地一缩脖子，让话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其实在聂义峰看来，以食堂里的嘈杂程度，全无必要。他已经隐约明白鑫汇集团的资金是怎么来的了……曾经工作的那个工厂，现金流紧张之后，也是以项目作抵押进行融资，这都是常规套路。不过这样只能解一时之急，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窟窿还会越来越大！如果短时间内喘不过气来，就只能再开新项目进行新的融资，如此……就成了滚雪球，越滚越大的死循环。当然，如果是一走了之就另说了，自然是滚得越大越好，哪管身后洪水滔天……聂义峰下意识地觉得这事不对，可是转念一想:大概也就是王、陈、井、庞忽悠四人组的融资噱头吧……

“大部分资金都砸进了鑫汇工业园，为此前两年还成立了劳务公司，专门招募劳动力！不然就凭几个穿越迷，穿越之后那还不是送人头的？活不过片头曲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