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的小车退到了大江市的官道旁，古天乐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上下不自在，心里已经把自己的新主子们骂了千遍万遍。

昨天晚上，他被拖进了海贼们新建好的铁皮房子，这里面雾气缭绕就像一口大蒸锅，这还不算，他从头到脚被丝瓜瓤搓得没有一处不红的，头发甚至用铁毛刷子狠狠地刷了好几遍，拽掉了好多头发，任他鬼哭狼嚎拼命挣扎，那穿着白衣服的海贼老爷也丝毫不为所动，就像是对待一头待宰的猪……刑罚结束以后，身上屠了许多药膏，连屁股都被塞了什么东西，弄得他一阵紧张，心里还说一般这龙阳之好都偏爱模样清秀的少年，怎么还有搞他这个老闷棍的？胡思乱想还没结束，一身粗布衣裳丢在自己手上，又给自己灌了许多迷魂药汤，害得自己今早上差点拉在裤裆里。

说起来，这些海贼毛病还真多，茅厕变了样，石头地面刨了一个坑，上面悬着水箱，拉完了还得拽一根绳子，让水把五谷轮回给冲掉……进门出门要洗手，起床睡觉要洗脸，哦，晚上还要洗脚，像主子们一样！这这这……这怎么能行呢！？这不冒犯主子，传出去非得被笑话死！还有这刷牙……这是什么鬼——这大概是古天乐学会的第一句普通话。

“施粥的！施粥的！”大江市外的难民一下子就炸了锅，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扑到小车旁，又是哀求又是磕头，有碗的伸碗，有碟的端碟，有的人拿着一块破瓷片，什么都没有的干脆用手捧着。

小车旁边，秦帷一身小厮装束，腰间藏着一把手枪。在尝试了几天“主子”的锦绸衣服后，这位前中国军人对“拖拖拉拉”的着装风格实在是难以忍受，还是这“下等人”的装束在他眼里可以称之为“衣服”，用他的话讲就是“有胳膊有腿多舒服”，在这一刻他似乎对中国自下而上的革命有了新的认识……而现在，本时空革命的第一步，这就算是开始了。他看着小车前那些如丧尸大军一般的难民，心中五味杂陈，用家乡话喊着:“在车子左边排好队！”

不知道是因为现代广西话和古代广西话差别太大，还是难民们不知道“左”是什么，人群依然是闹哄哄的在粥车外聚集着。不过古天乐只给他左手边的人盛粥，这比什么都明白，人群很快就集中在了粥车的左边。

“秦哥，你那什么情况？”耳机里传来为食佳的呼叫。

“情况……”秦帷看着眼前惨状，叹了口气，“这两桶粥怕是不够啊！”

“不少了……注意别让难民一次喝太多！会撑死人的！”

秦帷嗯了一声，低声骂着:“能不能换个人来？这场面……我看不下去……”

耳机里静默了一会，又传来了声音:“行吧，上午你在那，下午我去替你……”

秦帷深吸了一口气，跨立似的站在一颗树后，安静地看着粥车吸引来一群又一群的难民。前些日在义伦县城转了一遭，关厢之外不是没有粥棚，有大户积德行善，也有是县衙组织的，可为什么大江市这里的难民被阻隔在外呢？只因为他们是外乡人就活该饿死？他们不都是这个大渝王朝的百姓么？秦帷突然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个笑话，自己来为食佳执行这趟任务，真的是把三观颠覆地够彻底。原来，人能这样做，原来，事能这样办……

他看着一个小孩子没有碗碟，身边也没有其他人，根本就挤不到粥车旁，甚至几次被人推搡出来，摔倒在地，也没有哭嚎，也许是饿的哭的力气都没有。

“老古，你眼瞎啦！？给那孩子一勺！”秦帷骂着。古天乐不敢怠慢，赶紧打了一勺子稀粥，让那孩子过来后，倒在了他的手心里。孩子立刻就把脸拱了上去，贪婪地喝着，吮吸着手指头，把手掌也舔了个干干净净。喝完之后他没有再去挤，而是缩在了难民堆里，没有人和他多说一句话。

秦帷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当年部队的情景:拉练路过一个藏民村子，那些脸晒得黑巴巴的孩子们站在路边，向战士们敬礼。结果这一下子，眼泪完全不受控地流了下来，他转身擦了擦眼泪，向那个缩成一团的孩子走去。

孩子看上去又碍又瘦，像只小猴子，蜷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这样可以减轻他的饥饿。秦帷衣中有一盒奥利奥，在一瞬间他特想给这个孩子，可是他忍住了，当周围的难民发现这个孤儿有食物后，只怕他们会连孩子一起分食了。再看看这黑压压的一大片或奄奄一息，或已经一动不动的难民，这区区两桶稀粥和一盒奥利奥……又顶个屁用！？再回想自己劝慰其他人勿要同情心泛滥……秦帷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力。“注意注意！家里来了一艘船！到江边迎一下！是一艘临高拖风。”耳机里传来呼叫。

“这里到处都是这种船，怎么认啊？”

秦帷想让自己的情绪转移一下，便插话道:“你笨啊，咱们的是机帆船，看速度你看不出来？”

果然还是女孩子细心，耳机里传来了向天歌的声音:“秦哥，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秦帷急忙掩饰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粥车这里需要收容难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