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校场上,新加入陆军机动中队的新兵蛋子们正在进行训练。尽管他们有的人“有基础”、有的人“有理论”、有的人在第一次反围剿中表现亮眼,但并不妨碍军事委员会的老兵们把他们当成生瓜蛋子加以操练,比如——服从命令听指挥,这恐怕是这群自以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年轻人,最欠缺的作为军人的基本素质。
聂义峰抱着一杆擦得发亮的56冲,眼睛通过清晰的照门和准星,对准了远处模糊的目标——用碎木头拼的靶子。在他的身边,机动中队的新兵们全部单膝在地上,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全身团成一个球,胳膊紧紧夹着钢枪,脸皮如膏药似的贴在枪托上。戴着头盔瞄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时候盔檐压得过低,会严重影响瞄准效果,而且视野受限还会让人感到一种压抑。
这还不算最难受的,最崩溃的是跪的时间长了之后,真的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外加出虚汗,尤其是作为主支撑的右腿,脚趾、膝盖和跟腱,一个是照死里折、一个是照死里挤、一个是照死里抻。聂义峰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的哆嗦,酸爽,不,根本就是疼痛,在渐渐逼近忍耐极限。天气还比较凉爽,也没能阻挡汗水密布脸上,迷住了眼睛。不过他知道部队的规矩,没有命令是绝对不可以擦汗的,喊“报告”也不行!此时此刻仿佛回到了过去wg军训的时候,只不过这次是真枪实弹,教官也不是意思意思而是玩真的!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抓狂激荡着,让聂义峰直想站起来大吼一声:“艹!”
“据枪要实!不然后坐力能掀你一哆嗦!”
聂义峰偷偷斜眼,瞄着旁边努力架起56式轻机枪的胡德林——这玩意可比56冲还沉!只见他满脸苦样都快哭了出来,脸都成了红紫色。聂义峰一阵幸灾乐祸,心理平衡了!
胡德林不知为何成了储备的机枪手,自然是重点培养:如何据枪、如何瞄准、如何架枪、如何分解、如何供弹、如何排除故障……等等等等从没有接触过的神奇知识几乎撑爆了胡德林的脑袋。看在他脑袋都快炸了的份上,像备用弹鼓这种东西,也就挂到了聂义峰的腰上,进而把重量也压在了他已经疼得像是断裂了的脚腕上。
“疼不疼?”孙铭建坏笑着,看着窝在自己眼前的两坨肉,故意问着。
“疼……”胡德林嘟囔着。
“不疼!”聂义峰知道部队的规矩。
“到底疼不疼!?”孙铭建的语气又放严厉了一些。
“疼……还是不疼啊……”胡德林已经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聂义峰努力平抑着呼吸,他明白孙铭建这是故意激他们,真特娘的犯贱!聂义峰不去搭理贱人孙铭建,拼命地在脑子里过着许许多多儿时听过的英雄故事,努力让自己也鼓起一股英雄气——开玩笑呢!老子可是第一次反围剿“重伤”不下火线的战斗英雄啊!为了救旁边这个端机枪的傻逼,老子被喷得一身血,现在脸上还有道伤疤!这要搁在旧时空,自己怎么着也能在军史上留下名吧?
然而聂义峰很快就发现,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军事训练,其枯燥程度超乎想象,和凭借一腔热血主角光环说白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作死,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聂义峰原以为,自己所谓wargame训练的经历,会让自己更好、更快地适应真正的军事训练。然鹅,他还是图样图森破了……此时此刻,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迷住眼睛的汗水和疼得都快失去知觉的肌肉,都在考验着他脆弱的耐心。
自己留在这个时空就够脑残的了,为什么放着总务委员会的办公室不坐,跑到军事委员会受这个罪!?这个时间,总务委员会应该正组织人员到食堂帮厨,安大厨对自己可好了,每次做出来都让自己先尝尝……坏了!就不该胡思乱想!这么一想……饿了……
孙铭建把枪背到身后,蹲在了聂义峰的面前,望着他摇摇晃晃的枪口,露出了含义颇多的笑容:“这是刚刚开始!我跟你说过,军队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和你什么wg更不一样!当兵,可不是你嘴上说说就可以的!”
“我知道……”聂义峰努力调整着呼吸,挤出一句话。
孙铭建看着聂义峰的姿势,鼓励中又略带嘲讽:“你这据枪……要是当年我班长,早就一脚踢过来了!胳膊,往里收一点!枪托抵实!”
聂义峰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摁住了把枪一摔的冲动。他尝试调整姿势,这才发现整个右腿已经疼麻了,差点就摔倒。疼麻了之后,是瞬间漫涌起来的酸胀,酸得直想哭……自己到底为什么在这……可是,又不想太怂,于是聂义峰拼命地胡思乱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不要以为这是简单的动作,你练习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我军几十年战争经验的总结!我们随时要配合执行蘑菇计划……”
胡德林端着机枪,几乎都快哭出来了:“中队长……是农夫山泉计划……改名了……”
孙铭建随手就丢了一块石头,准确命中了胡德林的头盔:“打报告了吗!?”,胡德林急忙闭嘴。孙铭建看着不说话的聂义峰,很明显,这个家伙其实是个银样镴枪头,他已经动摇了,他在犹豫,在给自己找台阶。不过孙铭建也看到,相比那些叫苦不迭、哼哼唧唧的新兵,聂义峰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勉强凑合的姿势,一声咳嗽一句抱怨一句废话都没有,他把所有的痛苦和烦躁都压在了心里。
“农夫山泉计划,我们要配合突击队行动!这是我们第一次主动进攻,每一分钟的差错都能导致行动的失败!你们不是想来这个时空作人上人么?不是想来这个时空当英雄么?那就先从建立一分钟的概念开始!知道这一分钟,到底有多长!”孙铭建说完,看着迷彩服已经汗湿了的新兵们,提高了嗓门,“还能坚持吗!?”
“能!”聂义峰震惊自己竟然还有力气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