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吴平心并不争辩,在甲板上找了口箱子坐了下来,然后看着短毛们忙着出航前的准备。突然,背后和脚下传来了微微震动和轰隆隆的声音,吓得他差点从箱子上掉下来,勉力用药幡支撑才没有出丑。
“不必惊慌,是柴油机在热车。”短毛们又说了一些完全听不懂的词汇。
吴平心小心地探出头,脚下的海水并没有什么异样,这异动和轰鸣是从何而来?莫非……短毛有什么法术,这是在做法?可是观察了半天,海面和往常一样,船身的震动也慢慢小了许多。吴平心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好紧张地握着自己的药幡和药箱,直挺挺地坐在那里。突然,他感觉到船动了,不由地大吃一惊,因为桅杆上光秃秃的,根本就没有升帆!莫非是有摇橹?然而也未见船尾有人摇橹划桨!短毛究竟是用的何种法术,无帆无浆却使得这船如有生命一般,自己航行!?短毛们操着独特的口音,喊着不明所以的号子,不时地在身前经过,吴平心一时惊、齐、惧杂糅于胸,竟出了一身冷汗。机帆船划开海水,进入了儋州湾,也就是本地人口中的义伦湾。为了节省油料,柴油机停车,战士们升起了船帆——舰艇中队在穿越者中一群老渔民和航海爱好者的培训下,已经可以掌握中式硬帆的操帆技巧了。机帆船借着风力,直奔北门江河口三角洲而去。这是兰馨前指下达的任务,把杜岳晟、向天歌和所有为食佳的本地员工,一个不落的全部接回来。
按照为食佳打听到的最新的消息,大江市越来越多的人家“出大鬼”,说明疫情已经处于大规模爆发的边缘。穿越者的安全大于天!一旦疫情压制不住,势必导致街面混乱,为食佳孤悬敌后必然是首当其冲!所以尽管这里存放了许多食材,建设时还安装了大量诸如监视器、蓄电池、风力发电机等等设备,董事会还是要求为食佳立人员刻撤回。至于满院的家当,能带走的带走,能锁起来的锁起来,其他的就看天意了。
“感觉像利比亚撤侨似的……”杜岳晟今天小厮一样,一身短衣。他站在北门江边,眺望着层层叠叠的芦苇,现在不是芦花季节,没什么景色,也没那个心情,他焦急地等待着机帆船的出现。远远的似乎有很多难民,等待着今天不会再出现的粥车。杜岳晟很紧张,生怕发生什么意外,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手枪。
“不知道这里的老百姓能不能过了这一关。”向天歌毕竟是女孩子,多愁善感一点,在这个小店久了也有了些感情,现在离开好像是抛弃、是逃离,看着身后的为食佳,竟然有了一种凄楚感,不由地鼻头一酸,眼泪潸然。
“不至于,一年前这里有过一次斑疹伤寒,日子不照样过。再说了,咱们也没有能力救助这成千上万的人啊……”杜岳晟安慰着她,拉起她的手。
“我就是心里难受……咱们明明有药啊……”向天歌咬着嘴唇。她听说了现代抗生素在兰馨场的牛刀小试,可她也知道,穿越者的库存只够保证自己的生存。
“我们已经在尽可能的救人了,功德林都塞满了……”杜岳晟抬手给向天歌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安慰她。
机帆船的轰鸣声传来,江边星星两两的人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比县官大老爷的开路锣都管用。杜岳晟顿时松了口气,蹦着向机帆船挥手,然后飞快地跑回为食佳的碉楼,招呼员工们搬家装船。古天乐背着一个大包来到码头,一眼望见了老爷们的怪船,顿时紧张地直哆嗦。难道今天……老爷们就要把自己带往海外了?自己的家人还在东方府上呢!一想到今后要客死他乡,连给自己送终哭坟的都没有,古天乐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哭个毛线啊哭?这是带你去盐场!”杜岳晟训斥道,古天乐这才擦去眼泪。
机帆船上的战士抛过缆绳,杜岳晟赶紧拴在了码头上。机帆船缓缓地贴岸靠泊,扛着56冲的战士们迅速下船组成警戒线,一直通往为食佳的碉楼。杜岳晟心里的紧张一扫而空,这下子就算是有土匪来他也不怕了!岸边陆陆续续地摆了几口大箱子和大麻包,都是准备运走的物资,还有匆忙拆下来的设备,有一些来不及拆了,只好留下。杜岳晟点了点数,齐了,赶紧去催促向天歌登船。
“你快点……”向天歌心情很不好,低头上船,刚好和要下船的吴平心打了个照面。吴平心被这个姑娘的身高吓了一跳,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哪家的大小姐,而是一个蓬莱秦人!急忙合手行礼。向天歌没有讲礼貌的心情,条件反射地屈膝一蹲,然后头也不抬地进了船舱。吴平心看着岸上的一片忙碌,心中已明白了几分,这是短毛们要离开了,想必这里的营热已经到了连他们都无能为力的地步。天降大任!吴平心瞬时有了一种身为医者的强烈的神圣感,坚定地踏上了码头。
杜岳晟指挥着员工们搬运设备,余光瞥见了吴平心。张霸川打电话告诉他,船会捎来一个本地郎中,想来就是这位了,便抖擞衣袖迎了上去:“吴先生好。”
吴平心见这个小厮生得白白净净、人高马大,知道是个短毛,合手行礼:“见过这位首长。”
“西林君已经把先生之事告诉我了,他委托我把这个交给你。”杜岳晟说着,取出一页记录递给吴平心,“这是这几天,我们整理的大江市附近发现的斑疹伤寒疑似病例。上面的记录对先生应该有用,有的是昨天刚刚打听到的,有的按照时间算,都是半个月之前的了,可惜我们没有时间逐一调查清楚,吴先生莫怪。另外今早上西林君还告诉我,他的《微生物导论》里记述的药方,吴先生可以一试。”
吴平心急忙接过来,心说这短毛的大良造确有仁心,赶紧拱手问道:“首长们的医德,在下是信得过的。”
杜岳晟不知道兰馨场发生的事情,暗想张霸川给这位爷灌了迷药了?一口一个首长……不过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见货物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杜岳晟向吴平心抱拳一推:“那……吴先生保重,后会有期!”
“首长慢走……”吴平心行礼,目送杜岳晟上了机帆船。最后一口箱子搬上船后,为食佳的大门也锁死了,这艘会自己航行的怪船又轰鸣起来,载着满满一船人货,沿着江水向西驶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芦苇荡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