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提领,蜮虫多见于山涧溪水之中,而疾者以海为生,如何能是射工?”吴平心毫不客气地质问着。“那吴先生以为如何?”赵慎斌两手叠在身前,微笑着看着吴平心。
“体出红花,急热如伤寒,头痛难忍,体肤苦强,分明是营热之疫!如一年之前,本县所出大鬼!”吴平心一句话,吓得药局内外的人都后退了一步。吴平心见状,接着说,“在下自兰馨场来,已多有耳闻,洋浦、石屋、天堂、中和、新英、敦教、白马皆有此病,仅天堂大江市就有二十余人,皆是急热攻心,体出红花!说明疠邪之气已布遍新英湾周边!不过瘟疫初起,尚无根基,当速速整备药材,加以防治才是!”
“吴先生!营热乃军中之疫疾,多见于战事之地!我义伦又无战事,所驻兵马亦是安营扎寨,何来营热!?”赵慎斌有些忍不住了,不过还是很客气,“我们医家行的是济世之道!怎能与邪魔道术混为一谈?天地六淫,何来邪气?”
吴平心不理会赵慎斌,转身对还等着抬尸体的船工们说:“此为疠邪之气,人际相传。若要抬病者,当遮口掩鼻,以防吸入疠邪。入土为安后,病者之衣当尽快烧掉,以防沾染疠邪!”
“吴平心!”赵慎斌怒吼一声,“县里已经革了你的医官之职,此事不劳你操心!病者衣物如何能烧?你要让丧父孤女,再背一个不孝骂名吗!?”
船工们互相看了看,决定还是不掺和老爷们的争论,低头抬起尸体匆匆离开。可怜那个少女,扑通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谢……老爷……”,然后被人搀扶着离去了。
热闹结束了,围观的老百姓自然纷纷离去,药局里瞬时安静地能清楚地分辨出谁的呼吸。吴平心瞥了一眼赵慎斌,又看着那两个事不关己的废物医官,心里暗骂:老的墨守成规、不思进取,小的不学无术、碌碌无能!吴平心不禁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药局里生这个闲气?他们就不能出去看看吗?大江市已经有二十个人染疫,已经开始有人死了!就算是在兰馨场,也隔离了几十人了!要不是短毛的神药,只怕也有人要死了!吴平心愤愤一甩手,扭头就要离开。
“吴先生!”赵慎斌喊住了他。
“赵提领请指点!”吴平心头也不回。
赵慎斌也许是觉得刚才当着百姓们的面有些太失态了,现在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热情起来:“前些日,听闻你身陷兰馨场,同仁们很是牵挂,不知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兰馨场亦发营热,不过海贼们的医术十分高强,已经压制住了。”吴平心如实相告。
赵慎斌却品出了什么意味,苦口婆心地劝着:“海贼乃化外蛮夷,有什么医术?不过是些妖法蛊惑罢了!吴先生,你是被妖法蒙蔽了!海贼这是利用你来扰乱人心,他们好从中渔利!到时候他们席卷财货一走了之,留下来背骂名的可是你啊!”
吴平心看着赵慎斌一脸的认真,只觉得好笑:“赵提领,海贼已来数月之久,以他们的坚船利炮,要取县城何须如此心机?实不相瞒,此前兰馨场营热之症,我亦未发觉,反倒是海贼掳我村民时发现,他们的医官以秦药济之,立竿见影,药到病除。”
赵慎斌有些忍不住了,声调高了一些:“这是海贼蛊惑人心!你怎能信之?世代医家皆尊风寒暑湿、天之常气、千年之道,岂是这些化外蛮夷所能比拟!?”
吴平心长长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丝苦笑:“因循守旧、墨守成规、不思进取,以百姓疾苦苟利,空尊医圣著书之笔而不尊医圣仁心之德……好一个千年之道!好一个千年之道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赵慎斌气得手都哆嗦起来。
“既然我已经被革了医官之职,但话我还是要说!营热之疫已现初起迹象,非风非寒乃疠邪所致,故而远波数十里!诸位若还尊医圣之仁德,当出去看看,看看已经有多少百姓不治,还有多少百姓无药可医!告辞!”吴平心慷慨激昂地说完,大步迈出了药局。
赵慎斌看着吴平心消失在了街道上,哀叹了一声:“执迷不悟……执迷不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