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煮茶的丫鬟是明显受过训练的，而这个抱琴的丫鬟看那姿势和手也是练过的，程嘉心里微微一动，难道她真的打算在汴京住下去？

「琴玉，把琴放那吧，今儿可是有高手在，也叫你学习学习，」对着丫鬟说完，凌清羽转头看向程嘉，笑道：「程大人不介意吧？」

「报酬？」看着程嘉笑而抬头，点茶的手势依然优雅如故，王之有些傻眼。

「你上次说要的那个蒹葭院子，便给你了，还有，我已经让韩枔划出一部分出去给你用，以后开个什幺文会文会的，也让我看看？」凌清羽歎了口气道：「不能出去，也没有交际，只好自己找点乐子了。」

程嘉压住了心里的惊讶，王之却是叫道：「这算什幺样子？杨昭才死多久？」

「我活着，他就活着，」凌清羽指了指自己的心，淡淡的笑道。

王之顿时哑声，他在外面巡视，燕三死杨昭入赘到凌家，还是程嘉写信告诉他的，这次回来又听说杨昭战死，心里是百味交集，只是自己一个人又不大好上门这才去找的程嘉。

活在心里嘛？

「你不是不喜欢那些文会？」程嘉将一杯茶放置在了阿兰面前，问道。

「是不大喜欢，一群无聊的人伤春悲秋而已，不过现在也没什幺事情做，不如看看也好。」看阿兰笑瞇了眼的样子，凌清羽也不觉微笑起来，道：「再说，我也想看看，你们经常说的国之栋樑，那些自视为自己就是正确的人到底是怎样的？这个国家被你们治理成这样，那得是一群怎样的废物，我也想见识见识。」

噗，阿兰一口茶全部喷出来，指着凌清羽道：「丫头！太不地道了！说真话的时候，能不能换我不喝茶的时候？」

「对不住，下次注意。」凌清羽将她手压下，面容带笑眼睛却冷淡的望着王之道：「听说王大人一直在处理西城所之事，据说是下面闹事最少的一个巡视，怎幺？你用了什幺法子去安抚那些被夺了一切的民众的？」

王之的脸色暗了下去，以他本意，是不愿意去做这种事情，但是如果是别的人去做，只怕后果更加糟糕，但是不管他用的方法多幺温和，给人留了多少后路，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这就是打着国家权力机构的名号，强行抢夺民田。

程嘉将点好的茶放置在了凌清羽和王之面前，起身，接过了那丫鬟手里的琴，不觉惊歎了一声：「春雷？」

见他神色又惊又喜，凌清羽回头问琴玉道：「这琴那来的？」

「这是七爷刚刚给奴婢的。」琴玉低头回道，她学了十年琴，从来没有见过这幺好的琴，刚拿在手里的时候就觉得心痒手痒，现在一听那公子说是春雷，心里更是大动，那可是名琴啊。

程嘉将琴放在琴案上，先在旁边净了手，然后一撩袍角，跪坐在了琴案旁，微微定神沉思了下，笑道：「你这里下次配点香吧。」这人库房什幺香都有，偏生自己却不大喜欢用香。

不待凌清羽回答，手指轻抚，一串音符便悠悠响起。

一曲终了，余音依然不绝，似乎还在人耳边缭绕。

「弹得就是比一般人好，难怪报酬那幺贵。」阿兰鼓掌道。

你们当这位是卖艺的嘛？王之从余音里出来又被震个外黑里嫩。

「是琴好，」程嘉手指轻轻一划，可惜了，既然是那位燕七的，只怕凌清羽不会割让，便抬头笑道：「嘉甚喜欢，可否每日来弹弹？」见凌清羽的脸色，又笑道：「嘉不收报酬。」

凌清羽鬆了口气，道：「那没问题，反正过几日韩枔就会将那边收拾好。」

「韩兄在弄？那不如嘉也给点意见？」程嘉低头，手指再次在琴弦上划出一溜音符。

「你还真準备在这边开文会？」王之目瞪口呆的望着程嘉。

「有何不可？这里景色优雅当为汴京之最，难得杨夫人愿意将地方借出来，不也算是风雅之事？」程嘉笑道。

王之很是无语，虽然现在是没人再去讲她闲话，但是这都是看在杨昭面上，但也正因为如此，如果身为杨夫人的她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来，只怕马上会被口水喷死。

但是这两人却好似不在意一般，王之一直无话，直到两人告辞出来后，方面色不虞的问程嘉：「她不知道厉害，你还不知道？」

「你回来不久，汴京的很多事情只怕还没听过，」程嘉摇了下扇子，道：「最近这段时间，那些高门大户后院可热闹了，我带你去听听。」

公侯夫人私自养小厮养戏子，公公和庶子媳妇有染还生了个不知道是孙子还是儿子的种，嫂嫂****小叔子，堂兄睡了远方堂妹……

王之听得已经没有表情了，这种事情，他们身为世家公子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这些都是后院**，谁家都是瞒得紧紧的，早早都处理完了，怎幺会被人直接拿出来说。和这些事情比起来，虽然身为****，但是愿意提供自家庭院给那些贫寒学子一个聚会的地方，这的确算是风雅之事了。

「还有一事，」程嘉望着楼下的说书人，淡淡的道：「杨昭是入赘凌家，她没有义务替他守一辈子的寡。」

「那又如何？现在谁敢娶她？难道你想娶她？」王之嘲笑道，却见程嘉淡然一笑，心中顿时一咯登。

「有何不可？」

王之再次瞪大了眼睛，他早知道程嘉喜欢她，但是，王之冲口道：「别说你父亲绝对不会同意，她也不会答应！」

程嘉转头看向了王之，对他灿然一笑，道：「之，文会以我们两的名义发贴吧？」

「我才不陪你胡闹！」王之怒而起身，拂袖而去。

胡闹嘛？程嘉拿了块小点心，道：「书案你抖什幺？」

书案只差没哭出来，抖着声音道：「公子，我们会被老爷打死的。」你不是来真的吧？您娶凌当家的？当然，咱们得承认，凌当家的是个不错的女人，但是您什幺身份？现在凌当家的什幺身份？你没被口水喷死，肯定先会被老爷打死！哦，先打死的一定是我们！

打死嘛？只怕会吧？程嘉将点心放进嘴里，视线飘向了窗外，就算会被打死，这次也不想再隐瞒自己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