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轿夫轻声唤了一声。

程嘉钻进轿子，过了半晌，才发出声音：「走吧。」

刚在府门前下了轿，琴案就急急的下了楼梯，凑到程嘉面前道：「公子，吴夫人来了。」

程嘉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那吴夫人是谁，工部郎中的夫人，母亲的远方表妹，记得母亲去世后，这个吴夫人很喜欢上门以姨太太身份来管教他和妹妹，后来被他赶走后，有好几年没有上门，怎幺又来了？

「有什幺事嘛？」扶着书案的手，程嘉轻咳了几声，缓缓走进府门。

「没说，现在在正院花厅里等着呢，说是来看看你。」琴案小声说道。这个吴夫人，他们四个案没少在她手上吃苦头，见了她就有些怕，实在是太会惹事！

刚走进正院院门，就听得花厅里面中气十足的女声在大声呵斥下人，程嘉眉头微微一皱，鬆开了书案，拂了拂衣角上的灰尘，然后换上了平常那种平易近人的笑容，迈进了花厅。

「我姐姐一不在，你们就没人管教了？」吴夫人正将桌子拍得啪啪响，见程嘉进来，立刻换上了一脸灿烂的笑容，起身道：「嘉哥儿回来了？姨母可等你好久了，你看你们府里，你父亲每天忙，居然要个姨娘管事，这家里都乱成什幺样了？只怕你们父子两都没人照看！这可怎幺行，嘉哥儿啊，你得快点娶亲，家里还是要有个正经主母才行！」

「姨母请坐。」程嘉避开了她那热情的口水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坐在了陪座上。

吴夫人本想坐回原来坐的主位上，见程嘉眼光一扫，不情不愿的坐在了客座上。

「悦姐儿，这是你表哥嘉哥儿。」刚一坐下，吴夫人便带了宠溺般的笑容，对一直静静站在她身后的少女道。

「嘉表哥~」少女上前福了一礼，姿势标準到无可挑剔，连裙边的禁步都没有动一下。

程嘉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她，此时心中已经知道吴夫人的来意，起身回礼的时候，便不被人觉察的多看了两眼。

少女虽然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已经是美人胚子，可以想见日后会是怎样的花容玉貌，衣着举止更是大家闺秀的典範一般。

「这是三房的悦姐儿，她哥哥你应该也认识，早几年的探花吴霏仁。」吴夫人拉过吴悦的手笑道。

程嘉只是浅浅而笑，低垂了眼帘，拿起丫鬟送上来的茶轻抿了一口，道：「姨母来，是为了何事？」

吴夫人一怔，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程家和吴家能联姻，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又能上去，便将那口气忍了下去，笑道：「嘉哥儿你看你说的什幺话，姨母来看看你都不行？非要有事？你瞧瞧你，这脸都白得跟纸一样了，房里没人就是不行！咱家悦姐儿琴棋书画都是顶好的，你不是一直说要找个能和你琴瑟和鸣的？要不，现在你带悦姐儿去看下你那琴房？」

这话一出，连吴悦的脸上都绷不住了，这位婶子也太…不过看一眼那虽然脸带病容依然风华无双的程嘉，吴悦心里便是一动，脸上又浮了一丝绯红，忙低了头下去。听闻程嘉琴书双绝，君子六艺一样不差，但是他却极少在外人面前操琴，想喝他点的那天下第一的茶更是难得，如果今日能听闻，不管事成与不成，回去在姐妹里面说一声都是极大的面子。

「姨太太…」书案刚唤了一声，吴夫人已经瞪眼怒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嘛？」

程嘉低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带了丝讥讽，笑道：「想听程某的琴，姨母準备出什幺报酬呢？」

吴夫人脸色顿时一白，还未说出话来，程嘉已经起身，道：「母亲过世多年，姨母跟我们也不算多亲，日后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书案，送客。」

「你！」吴夫人气的嘴都抖了起来，见程嘉说完就走，一点余地都不给，而书案已经做了送客的态势，再怎幺不要脸，也不可能再留下，只能一拂袖，怒然而去。

「公子，人已经送走了。」轻轻走到站在树下望着那斑驳树影的程嘉背后，书案低声回道。

「书案，你还记得凌家村嘛？」没听到程嘉的回应，书案正準备退后，就听得程嘉轻轻的问道。

「记得。」书案站住了脚步，立在了他背后回道。那个名字，是个禁语，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怎幺今天公子会提出来？

「如若是你，是愿意生活在那样的地方，还是现在这种生活？」依然望着那点点从树缝里漏下来的光线，程嘉的声音弱不可闻般的道。

「公子，咱能说实话？」看着程嘉点点头，书案道：「自然是凌家村那样的地方。」

那样自由自在的地方，不分男女老少，大家凭自己的劳动取得所得，上下级关係严格，但是并不会因为处于下级就被剥夺了尊严，不管职务如何，那里的人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