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裏头加床先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要你对人合软一点,你不听。现在肯有人要你就不得了了,你拿腔拿调给谁看啊?”
余秋头大如斗,感觉这位关老师有偏执狂的嫌疑。现在她好像一心一意地就想把女儿给嫁出去。嫁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从自家的户口本上踢走。
张楚茹的情绪似乎也非常激动:“你不就是因为我没有按照你所设想的那样生活,所以巴不得我死吗?好,我告诉你,当初我为什么要下乡?因为我宁可死了,也不想跟你在一个家裏头待着。”
当母亲的人不甘示弱:“那你去死啊,死在大西北不就干凈了,你跑回来做什么呀?臟了我的家!”
护士皱着眉头跑到杂物间门口,扭开门就喊:“你们安静点儿,别老是大喊大叫的。这是医院,不是你们家。”
这母女俩闹腾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护士都懒得再劝慰讲和,只求她们不打扰到别人就行。
张楚茹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突然间双眼一翻,嘴巴张开,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直接晕了过去。
护士赶紧冲上去。
余秋喊何东胜:“帮忙打电话叫会诊。”,自己也跑过去。
张楚茹这样频繁昏迷绝对不是什么好征兆,余秋怀疑她脑部已经有病竈占位,而且病竈越来越大。
周医生匆匆忙忙地从家裏头赶过来,看到病床上脸色煞白的女子,他忍不住嘆气:“你这是做什么呢?你真要你女儿死吗?”
关老师站在旁边,一张脸冷峻得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温情这个词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周围的医生忙忙碌碌丝毫打扰不到她,她看向女儿的眼睛照旧冷冰冰。
跟她相熟的护士过来带着她往病房外头走:“哎哟,等你女儿身体好了,你要怎么跟她吵就怎么跟她吵,我们绝对一句话都没有。”
关老师却昂着头,嘴巴抿得紧紧的,死活不接朋友的腔。
她看到何东胜的时候,脸涨得通红,眼睛裏头愈发显出了恨意,似乎在怨怼女儿又让她丢了脸。
何队长生怕再被她抓住说什么女不女婿的,赶紧避让到边上去。
好在关老师当着外人的面似乎还要脸,倒是没有再对何东胜一把鼻涕一把泪。
病因不明,医生护士们能做的就是对癥处理。
在给张楚茹吸上氧气,又密切观察了半小时之后,这个年轻的姑娘总算悠悠转醒。
她刚才跟母亲吵架的时候就觉得头痛,一时间吃不住便晕了过去。
这回周医生端正了颜色,跟她直截了当地开始谈:“你现在的情况,可以说越来越糟糕。既然你说你爸爸赶不回来,你母亲又不管你,那你的病情我就只能跟你自己交代了。我们怀疑你肺上跟脑子裏头都长了东西,搞不好要动大手术。”
张楚茹费力地听着,半晌只冒出一句话:“你们是让我走吗?你们以为我愿意回来吗?我不过是没有地方可去而已。”
余秋突然间转过头问护士:“张楚茹的医药费有没有断交?”
护士摇摇头:“钱还有呢,今天中午又交了费。”
关老师骂归骂,倒是没有为难医院。
余秋点点头,看向张楚茹:“你也听到了,你妈并不是不管你。”
病床上的女人虚弱地笑了:“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花钱?因为这样她才能接着羞辱我。”
余秋点点头,突然间反问道:“从小到大只有你母亲羞辱过你吗?那些羞辱过你的人有几个为你花过钱?”
她冷酷无情,她市侩社会。别整那些虚的,对于医院跟病人而言,能够源源不断支付医药费的才是正儿八经的真情实感。
真金白银这东西,99%以上的时候都比什么都实在。
郭主任从办公室回来,皱着眉头跟大家说现在的情况:“省城是有个巡回医疗组目前下乡巡诊,其中有咱们国家着名的肺癌专家郑教授。不过他们的规划路程当中没有咱们县。”
余秋追问:“郑教授他们现在在哪儿?能不能麻烦他过来看一看,再不济帮忙看看片子也是好的。”
郭主任摇摇头:“时间赶不上,他们下一站已经定好了,明天一早的火车。”
到处都是病人,要是每一个人去求助,巡回组都要跑的话,那他们的医疗巡回工作也开展不下去了。
余秋当机立断:“绥县是不是?我记得渡口有班夜船就是往绥县去。我们马上再给张楚茹拍一次片子,我带着片子过去请求会诊。”
她风风火火地离开病房,去办公室裏头开胸片申请单。张楚茹的胸片已经是一个礼拜前拍的了,到现在很可能已经有病情变化。
何东胜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追问:“你要干什么呀?”
余秋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要去一趟绥县,请专家会诊。”
何东胜赶紧起身:“我跟你一块去吧。这么晚了都。”
余秋笑着点点头:“也好,省得你在这儿也不安心。”
真没看出来,小何队长还挺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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