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口子都破了,余秋也懒得再小心翼翼,她直接给黄莺消了毒,然后清创缝合。
下面的脓包实在太大了,余秋都没找到能下针打阻滞麻醉的地方。这回她没有再为黄莺揪心,对方疼得冷汗淋漓,牙齿都要咬断的时候,余秋也视而不见。
多痛几次好,也许痛的次数多了就长记性了。
余秋想到自己在计划生育门诊跟过的老师。
那位工作20多年的老医生发狠的时候曾经说过,她希望不要有无痛人流,让那些不爱惜身体的小姑娘好好痛上几回,大概就不会再把人流当做避孕手段了。
郑大婶慌裏慌张地跑过来,伸手要给余秋帮忙。
余秋摇摇头:“没事,这个好洗。”
郑大婶憋不住了,捂着脸压抑地哭出了声。
余秋将简单搓洗过的布拧干了用袋子装上,然后脱了手套洗干凈手之后,张开胳膊,抱住了郑大婶。
这是个身形结实的女人,他每天忙裏忙外,一刻不停地用自己坚实的肩膀和丈夫儿子婆婆儿媳一起撑起这个家。
她强大她乐观她善良她能干,她是个呱呱叫的好婶婶,谁说起都要竖起大拇指夸一句,能耐人。
可是她输给了自己的女儿,在人类所有的感情当中,爱是最脆弱的,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余秋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郑大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同样失魂落魄的老太还有秀华嫂嫂说话。
能做的,这个家乃至整个杨树湾都做了。卫生巾的活计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插手,可是禾真婶婶却拉了黄莺干活。
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帮助这个婚姻不幸的出嫁女儿,想让她立起来,可以养活自己跟大丫二丫。
可是千般好抵不上心头好,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余秋待到郑大婶哭完了,才站起身自己往外头走。
秀华嫂嫂追出来,抓住小秋大夫的胳膊,满脸惶惶然。
她想喊小秋大夫吃饭来着,她家卫红备好了田鼠干,还从公社肉摊子弄了斤大骨头,公公又摸了泥鳅,今晚可以热热闹闹地吃一顿。
可是现在,她又怎么开口留客人啊?
余秋也抱了抱秀华,安慰她道:“嫂嫂,你辛苦了。”
儿媳妇夹在婆婆跟大姑子之间,可不好做。
秀华苦笑着摇头:“我不辛苦,我是心疼我妈啊。”
为着回娘家长住的女儿,公公婆婆起早贪黑干活,就怕儿子儿媳妇有意见,毕竟现在谁家都不宽裕。
可谁知道最后不领情的,反而是女儿。
余秋没有再说什么,她背着医药箱往外头走。
这件事像阴霾,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这些女人才能觉醒呢?她们要真是富有奉献精神的话,为什么不想想自己的血亲?
余秋越想越气,脚下的步伐也就越迈越快。她去看她的小兔子们,都要比看着这些糟心的人高兴。
秋天的太阳跑得快,这会儿日影已经西斜,拉长的人落在地上的身影。
余秋怒气冲冲地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何东胜:“你跟着我做什么?”
何东胜满脸茫然,左手牵着大丫,右手扶着坐在肩膀上的二丫,小心翼翼地看着快要发生哥斯拉的小秋大夫,声音简直是可怜巴巴:“我们上山采蘑菇啊。”
余秋刚想吼着人,你长成蘑菇了,怎么动作这么磨蹭?再一看大丫二丫两张无辜的小脸蛋,只得按住心头火,愤愤地磨牙。
何东胜小心打量她的神色,试探着开口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去采蘑菇?”
余秋瞪眼,采蘑菇,还采蘑菇,当她是小孩儿,哄她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