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主任却发了好大的脾气:“不能报销,凭什么不能报销?你们这个合作医疗到底是怎么搞的?”
他气势汹汹,直接扯着嗓子喊:“贫下中农,每个人都交了钱,完了还看不起病,这叫什么道理?”
他恶狠狠地瞪刘主任,“我看你的工作实在是很不怎么样!”
李伟民看着刘主任一把年纪,居然被廖主任跟训孙子似的,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就劈头盖脸地骂,顿时忍无可忍:“她又不是我们红星公社人。”
现在他们红星公社卫生院,名称已经传出去了,十裏八乡有个什么看不好的病,都是到红星公社来。
再说了,这都到年底了,各个大队的医疗合作社基金基本上早就用光了。能来看病的,都得自己兜裏头掏钱。
作为领导,廖主任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怪错了下属,他很快找到了新的原因:“我们人民公社办的卫生院,怎么还这么贵?让社员同志们看不起病!人民的医院就要有为人民服务意识,不能光想着怎么挣钱。”
这回连余秋都听不下去了,什么神逻辑呀!按照这个理论,公社医院看病不要钱,那是不是供销社卖东西也应该不要钱,商场柜臺就应该敞开来,让人民群众去拿货,人民银行更加应该给老百姓发钱。
要是做不到后面几点的话,那就不要单独把医院拎出来说事。
搞的医院运营好像不需要成本,医生护士都是仙人,餐风露宿即可,不需要吃饭穿衣一样。
余秋言简意赅:“看病用的药,打针用的註射器,挂水用的输液瓶,都是医院花钱买过来的,没人免费送给医院。”
悲哀的是,她只能提这些,谈都不能谈医生护士付出的劳动力价值。难怪以药养医要持续几十年,因为劳动价值不被承认。
廖主任这下子可算哑火了,主要是国营大药厂,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没办法让人家免费给卫生院发药。
他两只手上下挥舞着,开始画大饼:“那就等你们的医疗器械制造厂建起来以后,自己搞生产,就不能再收人家的钱。”
余秋但笑不语:“主任,那也得需要时间,我们不可能什么东西都生产的出来呀。我们等得起,病人可等不起。我看不如这样,实在没钱可以考虑以工代酬。”
她眼睛盯着廖主任,“您刚才说,不能主副颠倒,搞副业耽误了主业。你看这些陪同的家属,他们没办法回大队从事农业生产,他们需要从事手工副业来进行社会主义大生产。什么编草帽织箩筐,这些可以随手带在身边做的活,都可以开展起来。攒下的工分也能够抵消一部分医疗费用。”
那愁眉苦脸的母亲顿时眼睛一亮,满怀希冀地看着县裏头下来的大领导:“我能干活,干部,你给我活干。我会边箩筐,我还会做油蒌。”
刘主任也在边上附和:“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反正他们要在卫生院陪床,人也走不了,荒着的确可惜。”
廖主任眉头皱得老高,隔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也不能本末倒置,不能把精力都放在搞副业挣钱上头。”
刘主任连连点头:“您说的是,我们一定註意。保证只是满足他们补贴看病的需要。”
病儿母亲点头如小鸡啄米:“等我娃娃好了,我一定好好下田干活。”
廖主任不能忽视贫下中农的呼声,两只手上下一摆,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余秋暗自长吁口气,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毁掉一个行业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强迫这个行业免费。政府都不投入资金,免费了,大家伙儿集体喝西北风去。等到医院都不存在了,那就更加不用谈什么看不看病的问题。
廖主任连着拍板解决了好几双贫下中农的难题,心情倒是不错,下巴下的嫩肉都摇晃起来。
他美滋滋的抬脚,准备视察自己的下一个基地时,迎头撞上戴着大盖帽的公安同志。
他不由得皱起眉毛来:“你到卫生院有什么事?”
那公安开门见山:“我是过来想问问看周国芳尸体被发现时的情况。说她自己掉进水裏头的,有没有目击证人?”
刘主任面色凝重起来:“公安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掉进水裏头淹死的?”
公安的神色看着有些踌躇:“她应该是死了之后才掉进水裏头的。”
周国芳的尸体今天一大早,被运到城裏之后,本来应该送去医学院处理尸体,然后等着给学生们当大体老师的。
但是城裏头的老法医带徒弟,需要新鲜的尸体进行解剖示范教学,于是被淹死的周国芳就成了示范教材。
这一示范,法医就发现问题了。周国芳的情况不符合溺死的表现。她应该是窒息死亡之后,再被人丢进水裏头的。
或者简单点儿讲,很大的可能,她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桩谋杀。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秦艽、书荒了 5瓶;万年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