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绳上的蚂蚱
李伟民脑补了一出荡气回肠的八点檔狗血爱恨情仇。其中情节涉及不伦恋、凶杀、出轨、覆仇、下毒。
兄妹携手干翻自己的另一半。一个把人送去疯人院,一个先下毒嫌不够快又直接断了对方的子孙根, 这可真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你说错了, 他们先应该干掉他们的爹妈,那就没人能阻止他们相亲相爱走到一块儿了。”余秋朝李伟民翻白眼, “你把这联想的天赋用在诊断疾病上, 保准你能够成长为一代医学大师。”
想什么呢?真正下毒的人屈指可数。
中毒这种事情, 简单讲途径主要是三个,嘴巴吃进去,鼻子吸进去以及皮肤收进去。
砷中毒也不例外,投毒案屈指可数,主要还是由于长期服用含砷量过大的药物, 或者不小心吃了含砷的杀虫灭鼠药还有被砷污染粮食庄家瓜果蔬菜。
像这种慢性砷中毒大部分是因为职业接触或是环境污染。比如说, 他们种庄稼的土壤以及饮用水中含有砷。
导致鲍温病的因素除了砷中毒之外还有日照、恙虫叮咬等, 明确致病途径的方法除了检测以外, 还有个简单的招数,那就是看患者皮肤破损处到底容不容易暴露。
患者是农民, 长期下田干活, 小腿以及胳膊遭受日晒雨淋很正常。
那就看看肛周已经腰腹部吧。
余秋让李伟民跟王大夫侧翻患者的身体, 在患者后腰部以及屁股近纲门的位置发现了红斑, 上头还结了痂。
“现在考虑砷中毒的可能性大。”余秋脱了手套,朝手术间外头走,“我去跟他家裏人说说, 后面得带他去上面医院皮肤科看看, 尽快明确诊断治疗。这肛周的鲍温病浸润侵袭的风险还是蛮大的。”
以前她皮肤病学的老师就提到过一个病例。六十岁的老头, 长期吃中药,肛周发现红斑,考虑鲍温病,取样做活检也支持鲍温病的诊断,皮肤科给他做了次治疗。
后来不晓得那老头究竟听了何方名医的论断,坚信自己就是湿疹,做切除治疗会伤了元气,坚持排湿调理。
老头子还愤愤不平,说你们西医就会一天到晚动刀子,只有中医调理才是正道。
皮肤科老师被气的不轻,好意思吗?哪儿来的半吊子水货。谁说中医不开刀,华佗是不是神医?给关云长刮骨疗伤不说,人家还要给曹操做开颅手术呢。
结果碰上史上最不要脸的医闹,一代神医就这么丢了小命。
老头子不听,最后钱没少花,三年后确诊直肠癌。家属追悔莫及。老头子还坚信是自己是因为湿气没排干凈。
余秋出了手术室的门,才惊悚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门口已经围得人山人海。
沈家一大家族全都出动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居然跑来了卫生院,虎视眈眈地盯着手术间。
余秋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医闹。
她浑身的冷汗全都跑出来了,第一反应是赶紧撤。就她这不到90斤的小身板,根本扛不住眼前的这些壮汉。
“干嘛呢你们?”李伟明跳了出来,脸拉得老长,“我们在裏头累死累活,缝到现在眼睛都要瞎了,你们搞出这个架势来是什么意思呀?你们要这样的话赶紧走,后续治疗我们也不敢碰了。我们好端端的给人看病治病,总没理由让我们送命吧。”
“没什么,大夫您别误会。”沈家姑姑从后面挤了进来,“就是家裏头的叔叔伯伯们不放心啊,我们家小顺可是三代单传。”
“你们家十代单传他也就是个普通人。”何东胜从外间跑过来,“要是都你们这个态度的话,大夫还敢给人看病吗?”
沈家老头发了话:“大夫,那你说现在怎么样啊?”
余秋看了他一眼:“接是接上去了,但是后续恢覆情况主要看他自己。能不能闯过后面的关卡,我们也没办法保证。”
众人齐齐地发出一声长嘆。有抱小孩的妇女像是看西洋镜一样:“乖乖,这都能接上去呀。”
余秋觉得这人为看热闹可真是豁得出去,连抱着娃都不耽误她深更半夜跑出来。
沈家老头高兴起来,手裏头抓着包香烟四处的散:“好了好了,我们家的根保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这样,余秋原本还有的那点儿手术成功的喜悦也一扫而空。
她叫住了老头儿:“不过手术过程中,我们意外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必须得跟家属交代一下。”
当着病人家属的面,余秋可不敢提砷中毒的事。旁观者李伟明都能想出潘金莲投毒的故事,当事人沈家长辈还不得将他们那位儿媳妇直接判了死刑。
“现在呢,我看他皮肤上的表现有可能是一种皮肤病,有一定的概率会恶化,所以必须得积极治疗。”
余秋提出自己的建议,“后面你们尽快带他去市裏头看,明确诊断,好积极治疗。对了,他现在如果喝什么中药之类的就暂时停下来,把药也送去化验,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想到沈家那个姑姑立刻警惕起来:“中药,化验什么中药?药有问题?你是说有人在药裏头下了毒?”
余秋惊悚,这位的反应能力未免太强大了,她都说的如此隐晦,对方居然能直奔重点。
她赶紧解释:“你别误会,很多中药材本身就含有大量的毒性物质。经过合理的炮制,短期应用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但要是吃的时间太长是可能会造成中毒的。”
何东胜也在旁边帮腔:“是这么回事,雄黄能够杀毒虫,它裏头就含有砷的成分。像牛黄解毒丸吃多了,人就容易中毒”
原本还搞不清楚什么叫恶化,所以没有任何反应的沈家老头瞬间跳了起来:“我儿子中毒了?你是说他中毒了?”
余秋哪裏敢把话说死,她感觉这家人实在不太好沟通:“我是说他的癥状看上去有些像原位癌,需要进一步诊断治疗。至于导致这个病的原因其中有一条是长期接触砷。但还有其他的可能性,比方说被虫子咬了,太阳暴晒了,都有可能会引起皮肤的病变。”
“我侄儿又不是纸糊的,虫子咬一口,太阳晒一下,就能生病啊!”沈家姑姑大发雷霆,“就是那个臭破鞋谋杀亲夫,狗男女,这回一定要有个说法。”
沈家一大家子人还没有走远,沈姑姑这么振臂一呼,一堆人就吵吵嚷嚷地喊了起来,浩浩荡荡地往外头跑。
余秋急得大叫:“你们别乱来啊,你们不要动用私刑。这事儿只能公安调查。”
然而群情激奋下,哪裏有人搭理她?回应他的就是浩浩荡荡的身影。
何东胜在旁边拉住了余秋,冲他微微摇头,压低声音道:“你别慌,我给民兵队打电话了,他们会过去控制事态。”
现在公社没有专门的派出所,类似于联防治安之类的工作都是由民兵队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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