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羌国的习俗中,若要让离世的亲人能安然地魂归地府,便要着祭日月之裳,从辰时到戌时一直守在亲人下葬的不远处,也就是从日到月,从朝到暮,意味着陪亲人走完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段路,此后下入黄泉归地府,阴阳两隔永不见,因为永远都是在夜间彻底告别,所以这一习俗也被称为“别明月”。
死去的魂灵告别人间明月,从此一去不回再无交集,若是某日再次轮回转世投胎为人,第一声啼哭便是前世明月下的亲人送来的祝福。
“好了。”明一将最后一枚耳铛挂在祝凌的耳垂上,她后退了两步,垂下眼,“公主,已经好了。”
祝凌起身,那轮盘踞在山川之上的明月便也微颤,祝凌穿过回廊的时候,风从明月与山川的缝隙中穿过,竟有一点像呜咽的悲歌。
羌王宫裏的人都已经换上了玄色的服饰,他们静静立在道路两旁,像一条墨色的河流,祝凌便在这条河流裏穿行,直到王宫的外面。
她看到了乐珩。
乐珩同样是玄色的深衣,头上是素银的冠,冠上玄鸟绕明月,明月居山巅。他腰间以革带系住,带端饰以白玉镂雕的玄鸟纹带扣。
乐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他身后有很多人,同样着玄色的衣衫,只是头上的冠有所不同,他们不戴明月冠,而是其他的、五花八门的冠———委貌冠、獬豸冠、进贤冠、鹖冠……
在祝凌出现后,他们的目光随着乐珩一起,落到了祝凌身上,或者说,落到了祝凌腰间的玉钩上。
还没等祝凌想明白其中那微妙的因由,乐珩已是上前一步,他低头看着祝凌,他的眼圈似乎有些红,又似乎只是祝凌的错觉。
“走吧。”他说,他的声音有一点哑。
祝凌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乐珩说要明日带她去见羌王与王后———因为要准备别明月。
为了让逝去的亲人能安然地能魂归地府,即使乐珩依旧怀疑她,也会带着她一起,从辰时到戌时,斩断逝去的魂灵与人世间的最后一点牵连。
“阿兄。”祝凌忽然牵住了乐珩的手,乐珩的手比昨日还要冰冷,“我们走吧。”
乐珩偏过头看了她,那双形状姣好的丹凤眼裏溢满了悲伤,他缓缓地、慢慢地回握祝凌的手:“……好。”
不黑和不白已经被牵到了近前,不黑的缰绳被交到了祝凌手中,不黑在这样沈默的气氛中,轻轻地蹭了蹭祝凌的胳膊。
乐珩抽出手,翻身上马:“走吧。”
祝凌同样骑上不黑,在乐珩的带领下,直奔秦山的方向。
他们身后,文武百官没有跟上来,他们只是对着他们飞奔而去的背影,作了一个深深的长揖。
黑色的浪潮低伏,送别旧主。
祝凌直到勒马,身后也没人跟上来,乐珩带着她停在一条山前的小道上,他从马上下来,将不白拴在了路边的树上。
“随我来。”这一阵飞驰似乎耗尽了乐珩身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暖意,他的眉梢眼角似乎都结上了名为悲伤的霜。
祝凌没有说话,她只是跟在乐珩身后,看着他清瘦的背影一直向前,直到走到一个广阔山洞的入口前。
“到了。”他说。
祝凌看着眼前的入口,那入口处有一道重重的石门落下,封住了石门后的一切。
王后夏菁……或者说夏菁和乐芜,就是葬在这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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