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恐怖压制,最终便是沦丧于恐怖之中。
吴诚的纵兵劫掠,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恐惧和绝望积累到了顶点,转化成了毁灭性的疯狂。
几个曾被程昱亲兵残酷镇压过的兵卒,发现了陈伍这些人的所在,往日积压的仇恨爆发,他们红着眼,嚎叫着冲了过去,用最残忍的手段将陈伍等几个爪牙活活打死,发泄着积郁已久的怨毒。
暴行像野火般蔓延,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私斗、仇杀、无差别的发泄。
才一两个时辰,温县之中,不仅是他的亲信,更多原本在程昱高压下麻木执行命令的中下层兵卒,瞬间挣脱了所有束缚。他们不再区分‘大户’还是‘平民’,也不管谁是‘士族’谁是‘百姓’,在他们眼中只有‘可以抢的东西’和‘阻挡抢掠的人’。
他们冲进任何看起来可能有食物的房子,抢走一切能拿动的东西。
稍有反抗,便是白刀子进去,其他颜色刀子出来。
一个队正红着眼睛,一刀砍翻了一个试图护住半袋粟米的老妇,抓起米袋,又扑向旁边吓得瘫软的女孩。他的眼神里没有军令,只有被饥饿和混乱彻底释放的兽欲。
随着兵卒的暴力蔓延,温县之中长期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民众百姓,被礼教和恐惧压抑的求生本能和积怨彻底爆发。
一些被饥饿和绝望逼到绝境的平民,看着乱兵横行,看着邻居家被抢,看着吴诚的‘官方’带头作恶,那点仅存的道德枷锁也断裂了。他们也拿起棍棒、菜刀,添加了哄抢的行列,哄抢着身边一切能抢到的东西
一口粮、一匹布、甚至一个破陶罐。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抢,只知道别人在抢,他们不抢,就活不下去。
‘当兵的能抢,我们为什么不能抢?’
‘不抢就是死!’
这样的念头如同瘟疫蔓延。
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昔日的邻里情谊、道德廉耻,在生存的绝境下荡然无存。
混乱成了最好的掩护。
一名军校曾经和手下的很多兵卒都有过‘冲突’,在原本的秩序之下,还能解释为‘工作不细致’,‘简单粗暴’,还能压抑着仇恨,但是现在混乱而起,积压已久的愤恨,找到了出口!
那个军校惨叫着,瞬间被淹没在愤怒的人潮中,被活活砍死,就连尸首都没有囫囵的,只剩下一片肉酱。
一个平日里怯懦的书生,被抢走了仅有的半块饼,绝望和愤怒冲垮了他的理智,他捡起一块染血的石头,疯狂地砸向身边任何一个靠近他的人,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杀杀了你们都去死,去死’
秩序要创建,需要漫长的过程,但是混乱
很快就出结果。
秩序壁垒崩塌之后,那些自以为‘上层’的家伙,就陷入了最为无助的虚弱之中。
在混乱开始的时候,‘精明’的士族张氏,还秉承着‘观望者’的立场,紧闭门户,家丁持械戒备,冷眼旁观着城内的炼狱景象。他们心中只有冷笑和庆幸,‘看吧,这些贱民和兵痞,没有我等士族约束,就是一群野兽!等骠骑军破城,我等才是安定地方的“贤良”!
但是他们高估了自家的高门大院。
暴乱之中,没有什么地方会是安全之所。
当乱兵和暴民汇集而来,任何家丁和院墙都显得苍白无力。
再厚重的朱门,也被疯狂的撞击声撼动。
墙头出现了攀爬的人影,一张张扭曲的脸在围墙之上出现。
士族张氏脸色惨白如纸,再无半分之前的从容算计,他徒劳地对着家丁嘶喊:‘顶住!顶住!给他们扔些钱!扔些粮!别让他们冲进来!’
然而,当大门被撞开一道缝隙,无数贪婪涌动进来之后,家丁们最后一点抵抗也就崩溃了!
华美的绸缎,被无数只脚践踏,珍藏的财物,被疯狂抢夺。
张氏连滚带爬的躲避在了墙角,蜷缩着,颤斗着,看着家族毕生积累化为乌有,听着妻妾的哭喊,他的眼神空洞,终于明白了自己并非棋手,只是这棋盘上一枚随时会被碾碎的棋子。他赖以生存的‘士族身份’和‘运筹惟幄’,只有在秩序井然之时才有价值,而在这滔天的民怨面前,狗屁都不是。
对于吴诚来说,也是如此。
只有民众百姓底层兵卒承认军令的时候,令箭令旗才具备效用,而一旦民众兵卒不认帐,吴诚即便是拿着大印,举着再多的令箭令旗,也毫无意义。
眼瞅着城中乱起,吴诚也曾试图控制,但是他派去弹压各处混乱的心腹要么一去不回,要么回来哭诉根本无法控制
吴诚便是下意识的想要调兵守卫府衙,似乎是要守卫自己最后的权柄宝地,然后发现手下的兵卒早已分散,在城内各处烧杀抢掠,哪里还有什么人来守护他?
往日像征权力的虎符,现在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却象一块垃圾废物,毫无作用。
府外,火光冲天,喊杀声、惨叫声越来越近。
吴诚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费尽心机夺来的权柄,‘有效期’竟然只有短短几个时辰!
温县,彻底陷入了无政府的、血腥的狂欢与混乱。
火光在城内各处冲天而起,哭喊声、狞笑声、打砸声、惨叫声交织成一片地狱的乐章。
权力?秩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