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代表着平原郡的标识,此刻在烛火的摇曳之下,仿佛可以从地图当中渗出血污来。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烛泪无声地滴落。
‘来人,请子文将军来!’
曹洪忽然扬声说道。
片刻之后,曹彰来了。
曹洪点了点头,带着曹彰到了营地布防图面前,指点着曹军的布防图说道,‘子文明日,我将中军大纛移至土垒!多树旌旗,广布刁斗!鼓角频传,一日三次!就要让对面看得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
‘将军!你这是’曹彰有些迷糊。
曹军土垒就已经比较靠近前线了。
曹洪没有立刻解释,而是继续说道:‘然后将前沿壕沟之处的兵卒人马,趁此次过火,直接后撤。原本巡查河滩兵马,撤下所有精良精锐,一律以普通兵卒替换!’
曹洪的声音陡然加重,‘但是在这里加固壕沟,加深加宽!多挖陷马坑,多设鹿砦拒马,将营墙内侧的土阶给我铲平了!若骠骑军主力真以为我前沿空虚,胆敢大部渡河强攻’
曹洪眼眸之中寒光闪动,做出了一个双手合围,狠狠拿捏的手势,‘到时候点烽火,举号旗!土垒兵卒固守沟壑,以强弩压制其后续,自两翼侧击其半渡之军!’
‘将军!好办法!’曹彰有些兴奋的说道,‘如此一来,必定能重创骠骑军!’
曹洪也点了点头。
计划都很美好
可是片刻之后,曹洪却摇头说道,‘可惜,骠骑军不会来’
‘啊?’曹彰不解。
曹洪吸了一口烧饼夹菜,然后缓缓的呼出,‘我移动至西垒,就是为了告诉他们不用试探了,老子还在这里’
‘将军,你这是’曹彰低声问道。
曹洪回身,将桌案上的信报拿给了曹彰。
曹彰凑近了烛火,上下扫了几眼,顿时也吸了一口烧饼夹串。
曹洪走到曹彰面前,压低声音,几乎是在耳语,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予你飞骑营人八百!今夜三更,自巩县东门潜出!人衔枚,马裹蹄!出县后就直接过汜水关,扑往平原郡!’
曹军在潼关战败之后,战马损失很大,如今这八百骑兵,已经几乎是曹洪手下的全部所有机动力量了。
当然,零散的将领传令兵,以及曹洪直属的亲卫兵,硬凑的话,还是能凑个两百左右的骑兵
曹洪的目光死死锁住曹彰,‘记住!你的任务,不是与那该死的臧奴寇缠斗,更不是收复城池!是“驱赶”!以雷霆万钧之势,寻其破绽所在!直接驱散被裹挟的乱民!杀几个跳得最凶的贼酋,把脑袋挂起来,传檄四方!要快!要狠!’
‘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地方豪强和流民知道,敢作乱的下场!稳住人心即可’曹洪继续说道,‘这事情,不能再烦劳主公了主公那边,也不轻松你平定后线之后,也不必急着回来可以率军退往东郡休整同时,持手令,督促东郡、陈留等地太守,务必确保粮道畅通无阻!若有延误懈迨者,军法从事!震慑兖州,稳住后方,确保秋获赋税!此乃你首要之责!明白吗?!’
夏天到了,秋天还会远么?
可是如果秋天没收上来粮草,那么这个冬天
或许就是曹军的最后一个冬天了。
‘将军,那你’曹彰有些尤豫。
曹洪伸手,拍了拍曹彰的手臂,‘放心,某某在此地!倒是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误了大事!’
曹彰再吸一口汜水鲤鱼,胸膛起伏,眼中燃起熊熊战意和凝重,‘末将领命!定不负将军重托!’
他再次郑重行礼,甲叶铿然,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掀帘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帐外浓重的夜色里。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偌大的中军帐内,只剩下曹洪一人。
跳动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投射在挂满地图的帐壁上,如同一个孤独而焦虑的巨人。
曹操这里,确实不轻松。
中军大帐之内,烛火在青铜灯盏中不安地跳跃着,将曹操的身影拉长,扭曲,摆动。
一张荆州舆图被平铺在桌案上。
这地图早已不复整洁,上面布满了朱砂勾勒的进军箭头、墨笔圈点的要塞、以及无数用指甲,或是木条,划出的,掐出的,压出的各种痕迹。
尤其是在宛城、嵩山隘口、以及丹江汉水沿岸那几个反复争夺的节点上,更是几乎要将地图磨破了一般。
当下这局面,看起来似乎曹军占优,但是实际上
曹洪着急,曹操一样也着急。
急得头疼病都犯了。
可曹操依旧要挺着,不能躺下。
这荆襄战局,如同一个巨大的、湿冷的泥潭,正一点点吞噬着他麾下最精锐的力量和宝贵的时间。
主力南下之后,此地战局难缠程度,远远的超出了曹操的预期。
在曹操抵达荆襄战线的初期,他挟雷霆之势,确实一度打乱了骠骑的节奏。
前锋军确实是撕开了樊城外围的包围网,解了曹仁曹真的燃眉之急。
又有荀彧疾进嵩山,夺回了飞狐鬼哭隘的制高点,重新扼住了那条咽喉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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