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几个破落子弟沉默着,然后继续沉默着。
他们和张琮一起看着张家败坏破损的宅邸,心中想着贴在城头和城中的征调令告示。
他们之前无力和曹操抗争,现在也同样无力去抗争斐潜。
不过,他们依旧象是寄生的藤蔓一样,习惯性的攀附在某些东西上。
即便是在初期,他们是很渺小,很不起眼的。
城西的窝棚区,李阿婆死死攥着儿子牛二粗糙的手,浑浊的老泪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纵横,‘儿啊不能去啊那山高路远的,娘就剩你一个了要是要是回不来’
她家仅有的几亩薄田在程昱的‘焦土’中化为乌有,老头子在温县暴乱之中死去。
现如今牛二是她唯一的依靠和活下去的希望。
牛二低着头,看着娘亲干枯如柴的手,喉咙发堵。
他何尝不怕?
他听说过太行山的险峻,更怕路上那些凶神恶煞的兵卒。
但告示上说‘管饭’,还可以‘抵劳役’,甚至说干得好还可以换土地!
真正的地,不是租佃的,而是真正属于个人的土地!
这让牛二不由得燃起了些希望。
家里早就断粮了,前几天他和娘亲靠挖野菜、啃树皮熬着。
这几天有骠骑军开的粥棚混着,可是若是不去,骠骑军的接济一断,娘俩都得饿死在这废墟里。
‘娘’牛二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不去咱俩都得饿死去了管饭哩还有算筹,说抵了劳役,以后兴许能分点地俺有力气,不怕干活!他们说了,我去了,还给安家钱说是有什么慈什么局娘你就能进那个局,有人养,有人照看娘’
他笨拙地安慰着,眼神里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也有对缈茫未来的恐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是‘不孝’的,因为他很有可能会丢下了他的娘亲,自寻出路。
但是从华夏千古而来,这种人性的悲剧,一代代一次次的在上演。
活下去。
他离开了哭泣的母亲,卑微地走向登记点,每一步都踏在生存的刀锋上。
挣扎着活下去。
即便是血肉淋漓。
姜冏站在临时搭建的点兵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神情各异的人群。
麻木的老兵、愤懑的士子、徨恐的农夫、还有拖家带口的流民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绝望和一丝对新生的不安。
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无比。
朱灵带着柳氏等人,已经去清点郡库存粮和安排沿途补给点了,于是当下这维持秩序、编组队伍、分发口粮的锁碎压力,全落在姜冏他身上。
说是过几天上党太守贾衢要来,现在多半还在路上,不过事情不能因此就耽搁,该做的事情已就该要做。
‘都听好了!’姜冏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大吼,压下台下的嘈杂,‘奉骠骑将军令,征尔等为“河内营”!此去上党,非为征战,乃为筑路修渠,助农秋收!沿途管饱,按工计筹!所得工筹,可抵尔等劳役赋税,更可为尔等将来安身立命之本!’
他看到台下有人眼睛亮了一下,也有人依旧麻木,还有人不屑撇嘴。
但是姜冏没管这些,他继续吼道:‘但有几点,都给老子记住了!刻在自己骨头上!第一,听号令!行止扎营,不得擅动!第二,禁私斗!敢有寻衅滋事者,军法无情!第三,护粮草!口粮是大家的命!谁敢偷盗哄抢,格杀勿论!
姜冏扫过其中的一些曹军降兵,眼神锐利。
‘老子知道你们怕!怕路远,怕吃苦,怕死!’姜冏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却更显穿透力,‘但老子告诉你们!留在温县,守着这片焦土,只有死路一条!跟着走,路是难走,但有口饱饭,有条活路!骠骑将军仁德,给了你们机会!想活命的,想给家人挣条出路的,就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活路,在前方!都明白没有?!’
他的话,像冰冷的铁锤砸在绝望的冰面上,也象微弱的火种投入干柴。
台下死寂了片刻,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带着哭腔,或是麻木的应和声,‘明白’
‘听将军的’
‘走吧’
姜冏挥挥手,示意队伍开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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