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浓云雷海更高处的星河，轻扬如一道薄纱，倏而便卷去。</p>

……</p>

渐远渐散的星光中，有三颗星沙坠下。</p>

它们穿过重云，被雷海洗净。</p>

星辉剥去后，细看来，幻光流转，掠影黄昏——分明是三颗剔透的仙念。</p>

这是姜望的留赠。</p>

一颗化入雷光之中，随惊电于东海辗转，留给之后会带着黄泉赶来的王长吉。</p>

他在海上所调查的关于白骨的一切线索，都将由王长吉来接手。</p>

一颗倏然坠海，徜徉在无尽沉波，流荡于海底岩隙中的某座祭坛。</p>

这颗给尹观，详述关于救出楚江王的计划，给他一真道的情报，作为同景国交易的筹码，叮嘱他不要冲动。</p>

最后一颗仙念化为虹光，在天穹一挂，便往临淄。</p>

这颗给重玄胜，里面有他降临有夏岛以来的种种思考——还是让重玄胜来思考吧。他要去做他更擅长的事情了。</p>

三颗仙念如飞萤散去，飞逝在不歇的暴雨中。</p>

田安平已经看着这片天空，看了很久。</p>

每一滴雨的轨迹，都在他心中清晰勾勒。每一道电光的曲折，都是道痕的画笔。</p>

他长久地困惑，如今也开始怀疑——</p>

是否那极限的高处并不存在？</p>

姜望曾经在洞真境屹立的位置，是否只是一场幻想？</p>

不然为何无论怎样探求，都不能找到那样一条路径？</p>

世上岂有无解之题。</p>

世上岂有……不能抵达之处。</p>

他抬起苍白而瘦长的手，手腕系着的断链轻轻摇荡，他的手指，搭在自己的咽喉上。</p>

喉咙上的剑疤，只是浅浅的一线。</p>

但真实存在。</p>

那一剑确然来过，他明明已经看到了。</p>

“刚才姜望在你的潜意识海里。”一个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声音，便在这时候响起。</p>

“哦。”田安平说。</p>

“姜望。”年轻的声音道。</p>

田安平“嗯”了一声。</p>

年轻的声音强调：“他看着你。”</p>

田安平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这人所说的具体的内容。但他只是抬了抬眼睛：“那又有什么关系呢？”</p>

年轻的声音也一时静了，似乎被他给噎住。</p>

说来实在费解。</p>

以田安平所做的事情，和他正要做的事情，一旦暴露，必然死无葬身之地。</p>

姜望刚刚走进潜意识海的注视，几乎是已经把长相思架在了田安平的脖颈！</p>

他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却似是毫不在意。</p>

甚至于……姜望走进他的潜意识海这件事，来人本可以提醒他，但出于不能影响计划的考量，没有提醒他，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他死。</p>

他竟然也不愤怒。</p>

连一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p>

这人的脑子里，到底都是装的什么？</p>

他的思考方式，不能套用于过往任何一个人的经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