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千道一万,姜某人驱逐三分香气楼,事实上确然拆解了黎国的助力。找个机会宰了姓姜的,也没什么做不出来。</p>
有关于罗刹明月净身怀【祸国】,正要为祸天下的铁证,洪君琰手上怎么可能没有?他若不能确定罗刹明月净的道路,绝不可能和罗刹明月净谈什么合作,去谋北境的战争恶兽,天下霸荆。</p>
这种把身家性命都放上赌桌的局,洪君琰和罗刹明月净之间,才是必须要有足够的信任。</p>
洪大哥和姜老弟,反倒只有口头上的交情,言语里的相信。</p>
真以为喊几声姜老弟,就是亲戚了吗?</p>
就是真亲戚,亲儿子,也得在洪大哥的霸业前让路啊。</p>
岂不见洪星鉴,现在挂个教宗的名头,天天闭门不出,恨不得做个透明人。</p>
反正大哥他叫,客气话他说,讨好吹捧都没问题。一点小忙也能帮。洪大哥真让他干些什么他掂不准的事儿,他就“啊?”。</p>
“哈哈哈哈!”洪君琰大笑:“想不到贤弟是个手软心善的!”</p>
姜望笑得纯良:“小弟确实不愿见血,好文斗不好武斗。”</p>
洪君琰问:“假如,朕是说假如——假如罗刹明月净真的身怀祸国神通。她就该死吗?”</p>
姜望波澜不惊:“一个人是不是该死,跟她天生的神通无关,跟她要做的事情有关。贺崇华身怀神通【义胆】,也没见他做个忠良。熊义祯出身左道旁门,反倒诠释义胆。”</p>
“贤弟并不教条,是个真正读通了道德文章的。”洪君琰大赞一声,话锋便转:“但也有时为道德所缚。”</p>
“豪侠义胆,天下盛赞。治国以义,岂是良方?楚国千年痼疾,于今才缓,已见了答案。可见道德不是衡量对错的唯一标准。”</p>
“把时间放在当下,以残酷的方式颠覆一个国家,形成祸乱,缔结祸果。的确是不值得提倡的手段。”</p>
洪君琰道:“可是把时间再拉长,在必然灭亡的结局前,尽快摧毁这个国家的统治基础,瓦解无用却激烈的反抗,又何尝不是在尽量保存这个国家的有生力量?”</p>
他看着姜望:“我知道贤弟的意思。有些事情不该发生,比如第一次齐夏战争,重玄褚良敌后血屠。第二次齐夏战争,安乐伯引祸水倒灌人间……即便是赢了,也称残虐,输家更是永受骂名。”</p>
他感慨也唏嘘,但强调他所认知的真理:“但这就是战争。战争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只求最后的胜利。</p>
姜望是在抱雪峰上接受的这场面斥,彼方的洪大哥,还在永世圣冬峰。</p>
一方冰鉴悬止空中。</p>
镜映两山,确实是不同的雪。</p>
他身后雪似云絮,他独立此处,是山上之山。</p>
“兵法当然是追求胜利的艺术,但我想,在兵家尽展才华之前,这局兵棋也该有它的边界存在。”他认真地说道:“即便是战争,也不应该屠戮平民。</p>
在一个成年人脸上出现这种认真,有时候是好笑的。</p>
“最多只可作为良心的谴责。”洪君琰笑了:“因为世上并不存在这条规矩。”</p>
姜望点头同意:“那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p>
洪君琰竟然愣怔了一刹。</p>
姜望不再展示他温良的笑,但也没有多么凶恶或严肃,他只是平和地表达,而叫洪君琰感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强大!</p>
这种“必将改变世界”的强大意志,他在唐誉身上看到过,在姬玉夙、姞燕秋他们身上都看到过,在自己眼睛里也看到过。</p>
现在,在一个三十一岁的晚辈眼中重燃。</p>
人生数千载,忽如弹指间。</p>
雪原的皇帝语气莫名怅然:“有责任感不是一件坏事,但过犹不及。管得太多,难免被人讨厌。”</p>
姜望仍然是平静的,他早就不必用张牙舞爪来表现自己的强大。他有他宁和的秩序,他有他笃定的未来,经风历雨后,内心的世界终将被世人知。</p>
“第一个说杀人有罪的人,一定是被杀人者厌恶的。”</p>
“可是那些被杀的和将要被杀的人,应该是支持的吧?”</p>
他平缓地道:“后者才是更多的那部分。”</p>
这是韩圭伟大的原因!</p>
洪君琰眼神深邃:“你早就不在那部分人里面了。”</p>
姜望只是说:“我曾经在。您曾经也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