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低估这个女酒保了。
她不仅仅是身手敏捷和会用刀而已。
娅拉背着背上的男孩,心里也略略诧异。
从头到尾,哪怕跟在一个不眠者的身后,那怕对方一转头就能看见他们的情况下,这孩子依然冷静泰然,心跳不变,连呼吸都平稳不乱。
以一个七岁男孩的定力而言,这显然有些过份了。
当然,如果不是自己用特殊的潜伏节奏,恰到好处地遮蔽了这孩子的呼吸声,他自以为平稳的呼吸动作,也早就被察觉了。
但这也很不容易了。
这个孩子……应该是多年街头经验的锻炼吧。
总不能是天生的吧?
“到了。”
路口旁的一个角落里,泰尔斯从娅拉的背上(恋恋不舍地?)轻轻滑落。
他的眼前,是夜色里的红坊街。
门墙高耸,街道干净,布局整齐,少数房屋富丽堂皇。
几天前,在这里碰到那个鹅绒女贵族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他们小心翼翼地钻进小巷,谨慎前进。
红坊街的面积和体量丝毫不比黑街小,是西环区著名的寻欢作乐之地。
事实上,不少贵族,上至中央领周边的实封伯爵,官僚要员,下至乡下郊外没有世袭权的荣誉勋爵,公务文员,也时常光顾这里,或隐姓埋名,或明目张胆。
试图与某些可爱而迷糊的少男少女,发生某些自愿或非自愿的超友谊关系。
当然,这是与不少贵族与血瓶帮多年以来的默契。
而今晚,黑街兄弟会的手伸向了这里。
却没有迎来他们想要的蛋糕。
“情况不妙。”娅拉一边缓步向前,一边低声道。
这一点,泰尔斯也看出来了。
在他们经过的不少小巷里,稀稀疏疏地躺着许多人:断手的,扭曲的,肠子外流的,胸骨外翻的……
鲜血将黑夜里的红坊街染得暗红一片。
草草数过,从进入红坊街到现在,至少有三十人倒在这里。
饶是刚刚杀过人的泰尔斯,看到遍地的尸体以及各种各样的死法,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尽量扭过头,不去想它们。
巷外不远处,依稀传来稀稀落落的厮杀声。
一秒后,娅拉突然伸出手,镇定地压上泰尔斯的肩膀,把他推进一个隐蔽的角落。
泰尔斯回以疑惑的眼神。
“上一次杀人,好像还是遇到你之前了。”
娅拉有些落寞。
泰尔斯看不清她护目镜后的眼神,只是突然觉得,此刻的娅拉有点严肃,又有些萧索。
“小鬼,从现在开始,是你欠我的人情了。”
泰尔斯一呆,就看见娅拉蹲下,摸了摸腿上的刀。
“不要说话,不要动弹。”
女酒保轻声叮嘱,有若蚊蝇。
“前面有真正的高手,并非不眠者那些不能打的哨探。”
“要见血了。”
泰尔斯一个激灵,寒毛竖起。
大气不敢出一口的他有些沮丧。
自己还想着一个人趁乱穿过红坊街,逃离兄弟会。
但如果仅仅是第一站就有问题——唉,他还是太幼稚了。
下一秒,娅拉从左腹下抽出一条不薄的黑布,轻轻覆盖上泰尔斯的口鼻。
“用这个呼吸,遮住面孔,掩盖声音和气息。”
娅拉没有多话,带着护目镜的她不辨表情,只是缓缓抽出腿上的刀,观察起眼前的小巷。
泰尔斯紧紧压着口鼻上的黑布——在这块黑布下没有呼吸不畅的感觉,而原本的粗重呼吸也被掩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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