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老死婆子，胡说什么，哪有什么魂，看你才像个鬼。”

娟子伸手就去夺任婆手中的瓶子，任婆不给，两个人抢来夺去，瓶子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就在瓶子落地的一瞬间，一股淡蓝色的烟雾腾空而起，刹那间无影无踪。

娟子气呼呼地跑出了殡仪馆的大院，任婆还在幸灾乐祸地喊着，妹子，再唠一会儿吧，你没做亏心事，你跑什么……

老王从值班室中走出来，拿着戳子和扫帚，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一点一点、仔细地把那些碎玻璃片扫起来。奇怪的是，老王并没有把这些碎片倒进垃圾箱，而是端着戳子向停尸间的后院走去。

众人也都散去。我和刘姐，还有小林十分好奇，就跟着老王来到停尸间后面的解剖室。只见老王把这些东西装进了一个塑料袋里，放在一具遗体的旁边。那具遗体我们都知道，是昨天晚上送进来的。听去收尸的张哥说，这里面还有一个让人心酸落泪的故事。

这是一具中年女人的尸体，可能是由于小儿麻痹的后遗症，一条腿萎缩得和麻杆一样。就这样一个女人，每天拖着一条残腿，在这个城市的街头捡破烂，也没有人知道她姓什么，人们都管她叫二兰子。

二兰子不是本地人，三年前来到了本市，在市效的贫民区租住了一间小房子。没日没夜地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上、拖着一条残腿穿行，不放过每一片纸片、每一个塑料瓶。这个女人虽然蓬头垢面，但还是看得出，长得并不丑，心肠也不错。她都是捡人们扔的东西，从来不像其他捡破烂的人一样，顺手牵羊偷别人家的东西。

后来，人们慢慢地知道，二兰子家是南方农村的，就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男人早就没了。这个坚强的女人，硬是靠着那几亩薄田，把儿子从小学供上了重点高中。三年前，儿子考上了我们这所城市的一所大学。大学的学费就更多了，在家里种地无论如何都不够儿子的学费，二兰子一咬牙，就陪儿子来到了这个城市，自己在大街上捡破烂，给上大学的儿子挣学费和生活费。

捡破烂这个活，就是没面子，辛苦点，一年下来，也能维持孩子上大学的开销。一开始，儿子和二兰子一起住，到后来，儿子说学习紧张，就搬到学校去住了。其实，二兰子知道，儿子是嫌自己这个捡破烂的娘丢脸，怕同学们笑话。二兰子的感觉是对的，儿子告诉她，如果自己缺什么，会回来找她，让二兰子不要到学校找自己。

二兰子理解儿子的难处，在这个处处虚荣攀比的社会里，谁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一个捡破烂的娘呢。就尽量不去学校找儿子。头两年，儿子还能算计着过日子，知道娘捡破烂供自己上学不容易，省吃俭用。上了大三后，孩子花钱开始多了起来，一开始，二兰子还以为是这学习资料多了，自然收费也就高了，后来才知道，是儿子在学校谈起了恋爱。

儿子还告诉二兰子，说，你千万别给我打电话，更不能到学校找我，我和女朋友说，我从小爹就死了，是奶奶把自己带大的。娘小时候就离开了自己，嫁给了一个大款，现在已经定居美国，自己毕业后就能拿到绿卡，移民美国了。儿子还说，自己的女朋友可是有名的校花，很多有钱人追都追不到。其实，女孩子只不过是看中他有个美国妈，如果能和他结婚，也能混到一张绿卡。

二兰子听了儿子的话，心里凉了半截。可儿子却说，这只是个说法，先把生米变成熟饭，剩下的以后再说。二兰子更加拼命了，如果不加班加点地捡破烂，就无法满足儿子的学费、生活费还有高额的恋爱费。在二兰子心里，这也能理解，人家姑娘和你儿子谈对象，花点钱还是应该的。

这天，二兰子很高兴，别看天气冷，但是收获大，满满的一推车破烂送到了废品收购站，卖了整整六十五块二。这一天的收入对于二兰子来说可是个突破，要是再努努力，就不会比儿子口中的那个“美国妈”赚的少了。冬天的傍晚，小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正当二兰子拿着那个盛钱的破袋子往家走时，出事了。

俗话说，小贼没钱偷，大贼没钱抢，贪官不缺钱花手也痒。二兰子点子背到了极点，碰到了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冲上来就要夺她的钱袋子。这可是二兰子的命根子，儿子还在等着她的钱，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抢了去，就死死地攥住钱袋。凶恶的歹徒看二兰子不松手，一刀下去，二兰子的五个手指就被砍去了四个半……

1月14日连载明天继续……

一个殡仪馆女工的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