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人神共弃5

"岳父，请放开灵心吧，"他温和但坚决向陆静修道，"我想问她一些事。"

"这怎么可以？"陆静修皱起眉头，但女婿的样子似乎成竹成胸，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竟然会这样的镇定，他本来是最清楚女儿的神智绝无丝毫错乱，可在这一刻，他竟还隐隐的有了怀疑。"她现在已经走火入魔，若一旦放开她，我的六灵寂识术也难以克制她此时紊乱的灵识！"陆静修在瞬间的犹豫之后，随即斩钉截铁的道："她虽然是我的女儿，但也决不能容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礼！"

"岳父，其实你我都知道。"张子祀并没有说完，但目光却而凝注着岳父，他这样的神情在陆静修看来，竟有高深莫测的感觉。"请你放开她吧！"他的声调依然缓慢而沉郁，却隐隐已含有命令的味道。

灵虚子看着这一切，当今天师与众不同的言行不是第一次让他震惊，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无力阻止，能够阻止他荒唐行径的，也许只有一人，天下唯一的一人。所以，他立即对乱云喝问道："乱云，绛玉呢？"

乱云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看着灵虚子的目光流露出隐痛为难，张子祀却似忽然被什么激怒了，提高声音喝道："岳父，你将灵心放开，我有话要问她！"

陆静修迟疑了一下，但终不便当着众人公开违逆天师的命令，只得放开了女儿的手，半是警告半是叹息的看着众人道："唉，小女如此，叫各位见笑了！"

"灵心，"张子祀的声音中流露出无穷尽的哀伤，并不由自主的向泪流满面的妻子缓缓的伸出手，但随即，又迅速的缩了回去。

陆灵心本来有无数的怨毒的话要说出来，这些话，她本已经绝望的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但乍得自由的此刻，不知为了什么，她的声音忽然又哽住了，不能成语，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哭泣之声。

始终无法得到乱云的回答，气急之下灵虚子只得向张子祀大声喝道："天师！"他这一声大喝宛如春雷初绽，震得众人耳边嗡嗡做响，只有张子祀却似全然没有听到，只是专注的看着陆灵心，轻轻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陆灵心的神情宛如濒临绝境的野兽，由最初暴躁而绝望，转瞬间便变为自怜自伤的哀泣："我宁愿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痛恨的看着张璞，"如果不是他，说不定我还不会知道这一切 "

"母亲，你 你为什么这么说？"张璞惊惧的看着母亲，"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陆灵心咬牙切齿的道："如果不是昨晚那场迷雾，如果不是你让我去通知你父亲，我还不会知道 还不会知道这场惊天之秘！"

"我 "张璞颤声刚要分辨，却见父亲面色惨变，忽然瞪视着自己，目光中竟有无穷的伤心与失望，"是你，璞儿，果然是你！"

"什 么？"从来没有被父亲用这样可怕的目光瞪视过自己，张璞更加心慌意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突然之间，父母的恚怒竟然全归于自己，仿佛自己真是祸首一般，而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儿子的惊惶失措，似乎更印证了他心中有鬼。张子祀只觉得全身涌出的只有软弱与无力，还有悲凉、歉疚，无数种让人绝望的情绪纠裹在一起，拉着他的心往下沉，往下沉，坠入那没有尽头的深渊之中，"竟然 竟然是你！原来你果然早已经知道了！"

"不，不，父亲，不是我 "虽然依然根本还无法确认发生了什么，但张璞还是直觉的想要否认，但这种否认自然苍白而无力，也完全无法让张子祀相信。

张璞惊恐的看着父亲，又看看一脸怨毒的母亲，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正不停的往下沉，"爹爹！"他无助的哀求，一如他幼小之时要寻求保护时，总是这样恳切的呼唤自己的父亲。

"你怎么能这样呢？"张子祀被这一声叫得肝肠寸断，他徒然的凝视着儿子--曾经有过多少希望期待，如今的失望悲伤就有多少。"其实，其实，今天早晨我到你房里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 "

"什么？什么？父亲，知道什么 "张璞恐惧得浑身发抖，他做了什么？为何他自己反而不知，他不由提高声音叫了起来，"我做错了什么，父亲，我做错了什么？"

"你 你脚上的泥！"张子祀的声音中隐藏着从所未有过的虚弱，在这一刻，他是那样的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一切希望都已经毁灭了，一切的希望。

"我脚上的泥？"张璞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父亲为何一再的提起这件事，早晨在房间里时，父亲便曾经询问过他，为何他的足底竟有泥渍，而足印会一直蜿蜒至室外。他无法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他隐隐约约的记得昨晚的那个梦，他跟随着笛声走出房内，去到了一个他从未到过的地方，听到了一段奇怪的对话！难道这个梦竟是真的么？又是为了什么自己竟会奇迹般的康复呢？没来得及咀嚼康复的喜悦，他已经为此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安，而此刻，那不安似乎正一步步的变成现实，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再也按捺不住，急促但嗫嚅的道："那泥 父亲，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并不知道为何我的脚上会沾有泥 "

张子祀似乎在瞬间迅速的苍老了，"你脚上的泥，"他轻轻的重复了一遍，悲怜的看着儿子，"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可你为什么还不敢承认呢？璞儿，你害怕吗？害怕失去这一切？"

"承认，承认什么呢？"张璞惊恐的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么？"

"为什么？"张子祀的声音似在询问，又似在责怪，只是声音却蓦的抬高起来，几乎是凄厉的吼道："为什么要杀死玉娘呢？就为了保住你现在的一切，你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所以你杀死了玉娘，杀死这个天底下除了你母亲外最爱你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