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人神共弃6

绛玉死了，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震得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令张天师如此失态的，竟然是张绛玉的死，死去的，竟然是天师教的圣母张绛玉，所有人都认为修为还在天师之上的张氏嫡女！而杀人凶手，竟然是未来的天师，这究竟是怎样一笔理不清楚的糊涂帐呀？

张璞更是彻底的被父亲的话惊呆了，一时间竟忘记反驳，不知过了多久，才猛的反应过来父亲话中的意思，不由得难以置信的问道："你 你说什么？父亲，你说什么，我杀了玉娘？玉娘死了？"

"为什么？"张子祀的心中几近一片空洞，竟有些茫然的看着儿子喃喃的问道："你是恨我让你从小就离开你的母亲？还是害怕你会失去眼前拥有的一切，因此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呢？璞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不，"张璞颤声道："不，父亲，我没有杀玉娘，我怎么可以能杀死玉娘？你一定是弄错了，不，父亲，不是我 "

"不是你还会是谁呢？"张子祀看着极力否认的儿子，不觉痛彻心痱，"那你告诉我，昨天夜里你去了那里？为什么你的脚底全是泥呢？"

"我 我不知道，"张璞完全颤不成声，怎么会这样呢？饶是他想要极力镇定，还是在这一刻慌乱无措了，被冤枉的恐惧以及玉娘猝然的离世的双重打击既让他猝不及防，又让他心慌意乱，而父亲，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猜想呢？怎么会？自己怎么会杀死玉娘？可是父亲为什么这样肯定，那泥，他脚上的泥，昨天晚上 这些东西在他的脑海中奔腾，似乎已经连成一片，又似乎依然漫无头绪。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分辨，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不是我，不是我 "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所有人，却意外看见了乱云盯着他的眼睛，里面燃烧着炽热而愤怒的怒火。

玉娘死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无助象潮水般一浪浪的重重击打着他，张璞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什么叫做无可分辨，他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无法想象的罪恶之名就已经包裹在了他的身上，在这一瞬间，他的心仿佛混乱得什么也分辨不清，只是不停的下沉，无穷的恐惧包围着他，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噩梦，刚刚有一线希望以为将要醒来，旋即就被推入了更深更黑的绝壑。

"不是你，还会是谁呢？"陆灵心的声音冰冷而残忍的响起，似乎还隐隐的带着一丝笑意，"做得好，张璞，你的体内不愧流着妖类残忍狠毒的血液，我真的很感激你，十八年前，她亲手犯下的罪孽，如今终于得到了报应，她--活该！死得好！"她看着丈夫呆滞的表情，竟疯狂的大笑起来："死得好！她犯下的罪，的确只有--只有鲜血才能洗清！张璞，你杀得好，杀得对！"张子祀赫然抬眼怒视着她，但转瞬间，那愤怒便化为乌有，而由软弱与自责取而代之。

宾客们哗然，而张璞只是呆呆的站着，仿佛在这一刻已经化成了静止的泥像。

"这一切，其实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张子祀喃喃的低语，他哀恸的目光似乎扫过了众人，然后停留在一处似乎并不存在的所在，因为里面显露出无比的空茫，最后那目光移动了陆灵心的脸上，"这其实是我的错！"

"这当然是你的错！"陆灵心怨恚的、咬牙切齿的道："你是主谋，她是帮凶，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知道。张子祀惨然道："天下万神，皆可弃之，天下众人，皆可诛之。"

陆灵心惨笑不语，众宾客中有人知道这是千年前，道祖传道统于天师教祖天师时，祖天师向道祖所盟的誓言："张氏后世子孙，传袭道统，不敢有违，若行劣迹，天下万神，皆可弃之，天下众人，皆可诛之！"此时忽听他亲口说出这番话来，都不由得惊呆了。

"你也知道你人神共弃，人人得而诛之？"陆灵心冷冷的，咬牙切齿的一字字骂道："张子祀，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是的！"张子祀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道门六宗宗主：上清派、灵宝派、净明派、太一道、全真道、南天师道。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各位现在就要动手了么？"

上清派、灵宝派、净明派、太一道、全真道、南天师道六宗的宗主互望了一眼，今天的事太过出人意外，因此那怕到了此刻，他们还是迟疑难以置信，陆静修轻咳一声，问道："子祀，呃,此事的是非曲折,是否尚有隐情，你只怕还须大伙解释一二，，将此事由来说个清楚！"

"还有什么需要他再说清楚的？"陆灵心愤怒的大叫道："他早已经承认了 "

"闭嘴！"陆静修看着女儿厉声喝道："现在说话的是道门六宗的宗主与道门道统的承继人，天师教的掌教张天师，此事的是非曲折，须得弄个清白，却不是听你一人之言！"

陆灵心正要说话，却听张子祀已经接口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其实我不必再说了，十八年前，我为着私心调换了两个孩子，你们眼前的这个，的确不是灵心亲生的孩子。真正的那个天师嗣子，此时正被囚禁在想尔戒室之中。"

"不 "张璞虚弱的否认，但才说了一个字，转眼就被淹没在众人愤怒的指责中。如果说此前众人还心存着一丝侥幸的话，那么此刻连这丝侥幸都已经破灭了，看着曾经至高无上的天师，天师教弟子的心中感觉到的是羞愧与震惊，而其余的人，却是震惊之余的无比痛恨与鄙夷，--越是曾经尊敬过，痛恨与鄙夷就越是翻倍的增多。

道门六宗的宗主俱都握紧了剑柄，但瞪视着张子祀的目光中依然都还有些难以置信，换子--这是何等疯狂的行为呀？他们无法想象这样的事会出现在天师的身上，而事实，似乎又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