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道门阋墙1

天师剑的鸣声仿佛涟漪般渐渐的扩大，散入天地之间。

"时已至此，你还不肯相信吗？"张子祀的声音之中，似乎有欣慰，但更多的却是叹息。

张晦握着天师剑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他猛然张开手，似乎想要摆脱什么纠缠一下用力的甩动了一下，但天师剑却没有坠下，而依然，紧紧的附在他的掌心。

"没有用的，在你心里，其实并不想丢弃它吧？"张子祀温和的说："这是一柄通灵的剑，与张氏子孙血脉相连，所以它比你还了解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晦儿，天师剑与负天师血脉之人的心灵契合是与生俱来的，因为，我们的祖先，用鲜血实现了这种联系，是永远也不会改变与解除的。"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话，天师剑长鸣不已，天师府中的众多云板，也似感受到什么，竟一齐鸣响。此起彼伏的回荡在龙虎山中。

"一切，原来当真还有天意。"张子祀无奈的一笑，"看来你注定是天师剑的主人，谁也不能改变。"他的手落在张晦的肩上，柔声道："孩子，看来是上天要把你应得的东西还给你。"

"不！"张晦几乎是本能的喃喃道。

"接受吧，虽然对你来说，这一切可能都显得太过残酷！但你是张氏的子孙，上天终不肯让你背弃你的责任。"张子祀轻轻的说，他忽然想到他曾经这样努力的想要对抗天意，但白白花费了二十年的时光，却依然证明了他徒劳无功，二十年后，在伤害了所有人之后，他还是要来接受这不可改变的事实。

张晦呆呆的看着这个男人，这个应该算是他父亲的男人--道士，天师，父亲 他的心中艰难的转动着念头，依然感觉这一切难以置信，怎么会是这样的呢？若不是手中的天师剑，若不是自然浮于心中的那种难以言喻的亲切熟悉感，他依然无法相信，他，张晦，白虎精的弟子，竟然会是天师的亲生儿子！而张璞，竟然与他是亲兄弟么？他，居然不是妖，而是人？他其实根本无从选择，这是他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了的。

"我 我娘说，我可以选择做人，还是为妖 "张晦嗫嚅的道，心中却又不禁想道："为什么，为什么母亲既然知道自己是人的身份，还要那样郑重的叮嘱自己呢？"但此时他的心里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理出头绪来。

"为妖为人，其实都只在一念之中，你以为妖与人又有多大的区别呢？"张子祀道："我与郦逦本以为可以永远的保守这个秘密，所以，你跟她一起长大，自然可以选择为人还是为妖的，而她，自然也不会认为选择做人还是做妖有什么不对或是不好的，她心里，只会觉得，只要你喜欢，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

"我觉得不是。"张晦固执的道："我娘说过，我身上流着人的血，也流着妖的血。"

张子祀不由苦笑了笑，道："晦儿，你还不明白么？你娘从小就隐瞒了你的身份，我与她早有过约定，两个孩子互换之后，她须得视你如亲子一般。"

张晦摇头道："娘还担心过我会现出原形！"

张子祀道："那你现出过原形么？你修练这么多年，有过原形么？你的原形不是人么？"

张晦哑口无言，张子祀道："其实只须看你能够拿起天师剑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天师剑不可能认张氏子孙之外的人为主，你修练过妖法，本来应该是为天师剑所克，根本是无法接近这柄剑的，可是适才这剑毫不迟疑的便肯认你为主，受你驱御，这只能说明，不论你修练了什么妖法，都无法更换你的血液，你的身份还需要怀疑么？在场这么多人，你不妨让他们试试，看看除了你我与张璞之外，还有谁能近得天师剑，更遑论将它拿起了！"

张晦看了一眼众人，却见人人默然无语，只有云霓羽看他神情，心中不忍，便向父亲问道："爹，张天师说的都是真的么？"

云再思道："天师所言，也正是众人所知，天师剑是道祖留传给历代天师斩 斩邪诛伪的无双利器，为保这剑有朝一日不会落入歹人之手，为害世人，所以道祖特命祖天师以血与此剑结媒，至此之后，此剑唯有天师嫡系后人方能号令驱御此剑，其它之人，便是法术通神，也不能动这剑分毫。我看张 张公子能拿起此剑，自是张氏后嗣无疑了。其实神剑自有择主之能，看它刚才的情形，显然是认张公子为主了。"

张晦纵是再不肯相信，此时也已经无话可说，只得呆呆站着，心中一片混乱。张子祀凄凉但诚切的声音清晰传入他的耳中，"自你出生之始，我便对你不起，你不肯与我相认，甚至对我心生厌恨，我都不能怪你，只是你的母亲，她是个温柔娴雅的女子，她一生，什么也没有做错过，错的只是我，所以你不能这样对她，她是你的生身母亲，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会象郦逦一样爱你护你，把你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陆灵心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竟然不可抑止的笑了起来，"温柔娴雅，什么也没有做错过，张子祀，这就是你给我一生所做的评价么？"她喃喃的道，不知为何，泪水却再次盈满了眼眶。

"我已经不能改变这一切，所以，也不会恳求你的原谅，"张子祀轻声道："甚至将这一切还给你，也都源于不可改变的天意。"

"我，我不要。"张晦茫然的道，鲜血在他的体内奔涌着，似乎要穿破他的皮肤喷涌出来，令得他突然间暴怒起来，大声的重复："我不要！"

"阿弥陀佛！"智缘唱了一声法号，道："张公子，眼下真相既已经大白，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如今一切皆因前因是错，你如果再沉迷妖道，不肯回头，岂不是一错再错？天 令尊误你一次，难道你还要再自误一次？"他心底仁厚，虽然不齿张子祀的所为，但此时既知一切因果，便不免对张晦怜惜有加，此时见他痛苦茫然，忍不住便出言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