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道门阋墙7

张子祀微微动容，儿子此时的坚定决不似是做伪，竟令他的决心认定也有片刻的动摇，如果不是一切都太过凑巧，真相的被发现，张璞意外的康复，魔道的复出，他也不至于认定儿子才会是杀害玉娘的凶手，因为在这个世间，能够在绛玉毫无防备时杀死她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张璞了吧？他是深知绛玉的修为的，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轻易的杀死她，纵然面对魔君这样的敌人，她也不至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死，脸上更不会有那样惊讶而沉痛的神色！除了张璞，还能是谁呢？谁会想要杀死绛玉，又有这样的能为呢？他突然间有一丝后悔，无论张璞是不是凶手，刚才自己实在都不该在惊怒之下说出来。

"你不是，谁是？"玄相鄙夷的道："妖之子，却这般贪恋天师的尊荣，不惜杀害至亲，真是无耻之极！"

张璞知无法跟他争辩，当下只向父亲说道："我会找出真正的凶手来的！"他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绝无一丝动摇。

张子祀凝视他一眼，心中若有所动，当下道："好！如果我当真冤枉了你，那我自然希望你能找出真凶，为玉娘报仇，不枉玉娘疼你一场，若你当真是杀害玉娘的凶手，那么便人神共弃，你敢立此誓么？"

张璞毫不犹豫，仰首道："张璞在此起誓，若杀害玉娘欺骗父亲，便教人神共弃，死无葬身之地，尸身为万虫所噬，魂魄永远不能超生。"

张子祀亦没料到他竟发出这样的毒誓来，倒微微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忽然看着握着天师剑发呆的张晦叫道："张晦！"

张晦此时已经大半相信了张子祀的话，想着张子祀有可能是自己的父亲，便大为苦恼，被他这么一喝，只得答道："什么？"

张子祀一字字道："你记好了，若日后你察出张璞确为杀害玉娘的凶手，你便持天师剑，取他性命，以应他誓！"

张晦呆了一呆，旋即道："我不干！"

张子祀厉声道："你既持了天师剑，便有斩妖除魔，诛伐邪伪的责任！张璞若当真杀害玉娘，你就是天下唯一一个有权处死他的人！"

张晦听他说话，却将天师剑往前一递，干脆利落的说道："我不干，这剑还给你便是，我既不会斩妖除魔，更不会杀了张璞，"他看了虞氏兄妹一眼，指着道："他们都信张璞不会杀人，我也不信。"

张璞没料到他也这么说，不由心中一热，只见张晦搔头道："反正我觉得这些事都古怪突兀得很，我怎么会不是我母亲的儿子？这个天师嗣子有多好？张璞才没有那么希罕这个呢！"他看了孤云一眼，见他鼓励的看着自己，便又道："我听孤云说，张璞受伤之后，因为我也会五雷正法，还曾想过要请 请 你收为我徒，由我来承继天师之职呢！所以，张璞才不希罕这个呢，干嘛会为此杀人？"

张子祀吃了一惊，看向孤云，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孤云大声道："弟子敢以性命担保，他说的没一字是虚的，张璞师弟心地纯良，当时为救那群无辜少女，不惜祭同天雷与魔道御魂堂主一战，后来他受了伤，以为不能康复，又见张晦虽出身妖族，但为人着实不坏，而且又修练过五雷正法，跟云姑娘又是情投意合，因此还私下跟弟子商议，要请师父成全他们，他愿意不居天师之职，试问师父，张璞师弟岂是恋栈不舍之人？"

张子祀道："这事 你为何没跟我说？"

孤云道："弟子方返天师教，师父便设法为师弟疗伤，弟子根本没有机会告诉师父此事，而且 而且，张晦这小子没过多久便闯下大祸，那时说什么都晚了，所以弟子也没有再提此事！但弟子敢发誓今时所言，句句是真，绝无一句虚言！"

张晦道："是呀，这事也是我被囚禁在那什么什么戒室之时，孤云老道才告诉我的！"他这些日被囚，看守者唯有孤云，两人起时彼此斗嘴争执，但渐渐竟然互生好感，尤其孤云与他一路同行，对他的身份早已经不那么厌憎，相反倒觉得他有不少可爱之处，是以在张晦被囚想尔戒室之后，也没加以难为，张晦又是最恩怨分明，于此岂能不知？因此几日囚禁，与孤云的关系居然大有进展。

陆灵心本来对他不认自己，本就气恼之极，但见他一番心思要助张璞，更感五内如焚，忍不住嘶声道："你 你这个傻孩子，当时张璞以为自己不能康复，说不定真会有这样的想法，想要施恩于你，可是如今他既然康复了，自然也不会甘心将天师之位让给你！你当他是傻子么？"

张璞心中一痛，忽然想道："不论如何，母亲总是眼见我长大的，怎地对我竟无丝毫相信之意？咬定我便是无耻凶手？难道母亲爱的，既不是张璞，也不是张晦，只不过谁是她真正的孩子，她就爱谁么？"想到此处，又觉自己无礼，想道："母亲被父亲骗了这么多年，亲生骨肉不能团聚，她怀恨我与父亲，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张璞呀张璞，你只应该感激你这十几年来受到的关怀慈爱，根本就是抢了张晦应得的，怎么还能对母亲加以埋怨呢？"

"我 "张璞凝视着张晦，轻声但坚定的道："若我不能寻出杀害玉娘的凶手，我甘愿死在你的剑下！"他的心里忽然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涩意。

张晦的目光与他对视，心中忽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奔涌着，令他的血热了又热，这个人，这个他一直充满了好感的少年，竟然是他的亲兄弟，这种认知令他感觉更加亲切，于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信你是杀人凶手，我跟你一起找出真凶。"

张璞心中一颤，几乎流下泪来，只在转瞬之间，他就从命运的巅峰跌落，一切他一直至亲至信的人都冤枉他，都不信任他，他几乎都因此绝望了，却因为那双眸子里信任而重新振作，此时，他又亲耳听到这句充满了肯定信赖的话，他只觉得心里又温暖起来，似乎，似乎还要比失去之前得到得还多，一时之间，他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却又似有满腹的话要说，这个只怕谁也说不清是他哥哥还是弟弟的人，这个从出生起就被他伤害亏欠的人，却在真相大白之后，义无反顾的相信他，与他站在一起，他的心的确如霁月光风，张璞忽然间觉得，自己以前，其实也没有看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