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道门阋墙8

"你 你怎么能这样？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是他夺去了你的一切？"陆灵心凄厉的道："就算他曾经想过给你这一切，那也是你应得的呀，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被人视为妖，受了那么多的痛苦折磨，这些，你怎么能够忘记呢？"

"我那里受了很多的痛苦折磨？"张晦几乎是惊讶的道："被人视为妖又怎么了？"他忽然似明白了什么，忽然拍了拍张璞的肩，笑道："张兄，你可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其实这些年我活得很好，很快活！如果我娘没被那个恶道士害得离我而去，我过得可算是十全十美哩！"他这些话虽是为了安慰张璞，却也是发自肺腑的真实感受，尤其想起绿水村与石扉洞天中的悠然岁月，的确觉得美好无比，因此说这番话时，几乎显得是洋洋得意的。

张子祀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但这声叹息之中，却没有懊悔，而是充满了感叹，因为他能从张晦的话里，真实的感受到他这十八年，的确过得没有什么不好，甚至只怕比所有人想象中得都好，跟无拘无束的妖在一起，说不定的确要胜过清规戒律的道门，他当年，不正曾经有过样的感觉么？

"众位听得清楚！"成仙公大声道："这样的人还配继任为天师么？可叹张氏一脉，就此而绝，眼下 "

"谁说的？"张子祀却打断了他还不及说完的话，"谁说他不配继任为天师？"他的嘴角似乎还含着一丝笑意，但冷电般的目光已经逼视着成仙公，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似乎要动摇每个人的心灵。成仙公被他目光所摄，竟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谁说他不配继任为天师？"张子祀逼人的目光终于从成仙公的身上移开，缓缓扫过众人，轻声而缓慢的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人回答。

没有人愿意直撄锋芒。

张子祀嘴角的冷笑越发显得讥诮，几乎显示出一种残忍的味道，大厅之中，忽似有无形的暗流卷起，凶暴又肆无忌惮的在厅中穿行，众人惊恐的发现，几乎是在突然之间，他们就如站在风暴浪尖，看不出的气机推掇摇晃着他们，撕扯着他们的衣裳，一些修为稍差之人，几乎在这暗流气机之中晕厥过去，就算高明如李道纯等宗主级人物，也被那无形的气机卷裹得衣袍飞舞。

灵虚子的面色变了一变，"一气化三清！"他曾经在天师治中亲历过张子祀的这门绝学，那此足以弥敝天地的至邪恶阴的幽冥之气，竟在瞬间就被他吸入腹中，他已经练到了以自身为乾坤鼎炉，转换阴阳的境界，所以才能以体内的至正纯和道家真气将那些阴气化去，在那一刻，他惊叹的只是，为何凡人可以练到如此的境界？但在此时，他却是不无惊恐的意识到，以张子祀现在的修为与心境，只怕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如果将他逼得太紧，毫无疑问，就算集千人之力能将他击毙于此，但他也足以重创眼下正道之中的大部份精英，造成绝不亚于魔道的伤害。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悲剧，那么，非但张氏一脉要绝于此，流传千年，一直享有盛誉的天师教也必将彻底的倾毁，不复存在。

"谁说他不配继任为天师？"张子祀开口，声音依然低沉而缓慢。

大厅之中透出死一般的缄默，只有他的声音，清晰的，一字字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样说来，那便是没有了？"张子祀忽然微微的笑了，那在厅中汹涌的气息似乎也突然间静止下来，那些飞舞的衣袂与长发，又落了下来。

"阿弥佗佛，"智缘突然上前一步，轻轻叹息道："张施主，你以此相胁，难道便能令在场众人心服么？"

张子祀不语，只以目光与他对视，但见智缘的目光坦然清澄，带着难以形容的怜悯与慈悲之意，他的瞳中有自己的身影，似乎也如他的心，此刻也没有想到自己。

"大师之言甚是！"成仙公也大声道："张子祀，你以此相胁，能教大家心服口服么？"他此时已经退到陆静修的身后，此言一出，陆静修不免侧身看了看他，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不屑之意。

"我既然能令各位口服，自然也能令各位心服。"张子祀却没有看成仙公一眼，似乎也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只静静的与智缘的目光对视着。

智缘轻轻叹息道："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强极必辱，情深必夭，世事只不过梦幻泡影，张施主贵为道门天师，精研道经，如何竟看之不破？"

张子祀默然良久，才轻声道："天下间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这情便是天下至柔一物，任是沧海桑田，也难绝那一丝一缕，世事纵如梦幻泡影，我亦只愿贪恋那镜中之花，水中之月。于子祀而言，大道无名，情便是大道。"

智缘叹道："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火之患。"

张子祀却微笑道："子祀很感激大师此时兀怀慈悲之心相劝，但纵有烧火之患，却也顾不得了，一切因果皆只为情，今日当是子祀偿还因果之时。"他缓缓转身，看着张晦，脸上含着柔和笑意，轻声道："晦儿，你恨我么？"

张晦摇了摇头，张子祀道："你为什么毫不犹豫的就摇头了，你知不知道，你一生的命运都教我一手改变了。"

"我知道，"张晦郑重的回答："但我并不觉得我过得有什么不好，虽然大叔也让我来这里探询我的身世，虽然我也感到好奇，我的父亲究竟是谁？但--这并不是说我觉得我现在有什么不好的，我只是好奇，如今虽然 "他搔了搔头，不由有些苦恼，"虽然知道了，可好象麻烦还多了些，你是我父亲，这可真叫人惊讶，哎，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白虎大叔交待，我居然是天师的儿子 "他想起妖与道的对立，不由越想越是担心，他不怎么介意被人视为妖，却对于石扉洞天的群妖的意见大为重视，想到它们日后说不定要视自己为人，或竟以为自己会如道士一流，竟如现在正道中人视张璞为敌般，那可真是要大伤脑筋不知如何是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