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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蒋枪声起华清(1 / 3)

捉蒋枪声起华清

深夜,寒气袭人,一辆小汽车“飕”地冲出了古城,进入了堤下柳林里隐藏着的一座小学校。卫队营有两个连昨天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这座已经放了假的小学校。市镇在河对面,小学校周围是芦苇水荡,败草残荷,荒凉而偏僻。卫队营分乘几辆卡车进校之后,所有战士昨晚上和衣抱枪而卧,每人一把盒子枪,一支马枪,每班配备一挺轻机枪,人人都预感到随时会投入战斗,而且是闪电式的奇袭,可谁也不知晓作战的时间、地点,更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手。

白天过去了,毫无动静。后半夜睡梦正香,一阵“瞿瞿瞿”的短促哨音过后,大伙儿很快集合在冻得梆硬的小院落里。马灯下站着白凤翔、刘桂五、孙铭九、商亚东、王协一、文英奇。白凤翔点了点头,孙铭九进行了动员,他声音不很高,神情显得很庄重。

“现在有重要任务!”

白凤翔在边上加重语气:“非常重要!”

“我门马上去华清池,救我门的副司令。我门东北军的命运很危险:委员长不抗日,也不许我门东北军抗日,我门副司令向他请求,他很恼火,不但不给兵,不给钱,反而把我门副司令扣押起来。保卫副司令是我门卫队营的神圣职责!现在西安城里已经开始行动,西京招待所里的南京将领全被我门东北军抓起来了,我门马上去华清池,把委员长也扣起来,营救副司令出险。张副司令如果不能恢复自由,我门整个东北军就垮了。大家要英勇作战,完成这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但要注意,绝对不能把委员长打死。”卫队营群情激愤,有人暗中唾骂:“蒋介石本来就不是个东西。”

两辆停在门口的卡车已经启动了,众人纷纷上车时,孙铭九高声发问:“张化东呢?”张化东是七连指导员,他答应一声站了出来,孙营长下令:

“你带一个排扼守灞桥南桥头,一个小时以内,不许任何人通过。”

王协一的第一辆载重卡车已经上公路了,孙铭九迅速攀进了后边一辆。五十多个荷枪实弹的身影隐入夜空,在长龙似的石砌灞桥上化作了两道划破浓重黑暗的银白灯柱

处于山麓微凹处的临潼县城黑乎乎一片,星星稀疏而黯淡,陡兀如兽的骊山西绣岭与夜色混成一体,很难辨认出山形。守卫县城的是一 五师刘多荃的部队,他门已经得到了密令,无声地配合着奔袭而至的卫队营。左侧禹王庙附近住有七十多个宪兵,孙营长指示张万山连长率兵秘密进行包抄。他自己与王协一带着三十余人直摸向砖砌的牌坊形华清池大门。白凤翔、刘桂五带着他门的几位副手,贴在墙角下,拔出了短枪,一面指挥全局,一面准备相机而动。

华清池门楼挺高,门洞却不大。王协一他门踅到大门边,被蒋介石侍卫队的岗哨拦住:“口令!”王协一一个箭步抢到近前,一把揪住那个哨兵的衣领:“领我找委员长!”“叭!”那哨兵一搂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划破了夜空,边上的班长王德胜“砰”一枪撂倒了那个哨兵。接连两声枪响,捅开了华清池这个马蜂窝,守卫大院的三十多个侍卫胡乱扫射,枪声大作,与喊声搅成一团。孙铭九贴着边墙,带着几个兵迅速切入写有“华清胜境”四字的二道门里,依山建筑的五间厅平台居高临下,火光竞相闪烁,枪弹从各处的房子里攒射出来,雨点似地交织成密集的火力网。火光下的小石桥附近,弹如飞蝗,半步也不能接近。禹王庙方向的枪声也炒豆一般,震撼着华清池,华清池里的亭台楼阁陷入了喊杀声中。天黑,火光很疾,硝烟味浓洌呛人,小石桥那边的水池里“噗嗵”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分明有个中弹,跌进了丈把深的荷花池里,断梗残叶,“忽喇喇”响了几下,便被狂风一样的激烈枪声吞没了。

华清池的枪声传到灞桥,张化东看到西安方向很快腾起了红色信号弹,拖着长长尾线的信号弹刚灭,城里的枪炮声也猛然而起。灞桥在西安与临潼之间,一排守桥的兵,有的往东看,有的朝西瞅,桥下的冰凌与流水,在枪炮间隙中发出撞击石桥墩的哗哗音响。天寒地冻,几只“哇哇”寒鸦从低低的夜空掠向了东北方向,黎明前的淡淡曙色照出了木楼上的一副对联,张化东凑上去细细辨认:

诗思向谁寻,风雪一鞭驴背上。

客魂销欲尽,云山万里马蹄前。

“注意!有汽车!”

几十条长枪倏地架在了桥头两旁,张化东向南竖起一只巴掌,自西安飞驰而至的小汽车“吱儿”一声尖响,停住了,电筒光下,车里坐着一胖一瘦两个人,身着便服,礼帽压眉,绷着面皮,很不高兴,众人喝令他俩下来,二人动也不动,却摸出两张名片傲慢地递了过来。张化东一看名片,一个是蒋介石的侍从室组长蒋孝先,一个是蒋介石侍从室会计蒋和昌。张化东重又用电筒照了照了胖胖的蒋孝先,心里嘀咕:“没错,是他小子!”

蒋孝先原是驻北平宪兵第四团团长,在北平时,飞扬跋扈,对东北军苛刻至极,东北军上上下下,都晓得蒋孝先不是个好东西。他在西安骡马市一家妓院里突然间得到拂晓时即有兵变的风声,大惊失色,急急往城外溜,准备向蒋介石告急,汽车刚跑过东关的“八仙庵”,城里红色的信号弹就勾起了一片地动山摇的枪炮声。

他盯住张化东,满眼里是凶气:“放我过桥,我有急事。误了事要你的脑袋!”

张化东看见,他门连的又一辆卡车从小学校里开出来了,正准备增援临潼,自己在桥头坚守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到点了,于是摇了摇手枪:“蒋团长,别横。今晚上有热闹事哩,你先把你二位的家伙缴出来。”几个兵伸进手去,三两下摸出了他门衣襟下的武器。蒋和昌面如土色,蒋孝先望着抵住胸脯的枪口,瞠目结舌。那辆载兵的卡车已上了大桥。张化东带两个兵挤上了小车,挟持住二蒋。

“对不起!我门也是奉委员长的命令赴临潼的。我门人多,大车上挤不下,我门仨借个光,搭你个便车。”张化东说着又用枪戳戳司机的后脊梁,“老老实实跟住前边的卡车,不然我可不客气。”临潼枪声打了一个多小时,丝毫没有缓下来的意思。一大一小两辆汽车,急匆匆驰往骊山

侍卫门还在顽强抵抗着。白凤翔、刘桂五、王协一、张化东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王玉瓒的部队绕着围墙朝内掷手榴弹,同时调集新上来的部队绕到后山坡上居高临下,用机枪向华清池内施加火力。

枪炮雷动,火光闪闪,纤巧玲珑的亭台楼阁一时被一团团烟火吞没,孙铭九摸上了东侧的飞虹桥,从曲曲折折的假山小径上匍匐前进,直扑一字儿面北排列的五间厅。王协一他门从西边摸向五间厅。大门口飞来的子弹“叭,叭,叭”击穿了窗玻璃。当孙铭九和王协一冒着弹雨摸进蒋介石的卧室,房里却没有了人影,只见桌上放着一条武装带,一套特级上将军服,还有一副假牙。孙、王同时摸摸床上被窝,还温温的。

曙色朦胧,受了伤躺在走廊上的钱大钧猛然看见提枪而入的白凤翔,一把挣扎着扯住他的衣服下襟,抬起半截身子:“瑞麟(白凤翔的字),这怎么回事?”

“张副司令派我来保护委员长进城,委员长人呢?”

“夜间我还和他一起吃点心,以后就不知道了。呃哟!这到底是咋回事嘛!”白凤翔抽了抽衣襟,钱大钧死活不放手。贵妃池里的枪弹“噗、噗、噗”往外打,孙铭九、王协一大声喊话:

“赶快缴枪,不然我门就扔手榴弹啦!”

“把枪缴出来,不缴枪我门就叫你到阴司去见杨贵妃!”

贵妃池略低一些,自五间厅平台上炸下去,非全部报销不可。里边的枪声不响了,枪支很快扔出了门外。侍卫门一个个举起双手往外走。有一个穿着呢大衣、留着日本式短胡须的高个儿出现了,几杆枪一齐抵住了他的胸膛:

“你是不是委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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