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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蒋枪声起华清(2 / 3)

“不是的!我不是的!”

“委员长在哪儿?”

“不知道。”

“你不明明留着小胡须吗?”

“我不是,你门卫队都认识我的。”

正撕掳着,东北军里挤出一个人来,凑近前认了认:“咳!这不是励志社那个张玉荪嘛,怎么成了委员长啦。”

“啪!”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了小胡须的左颊,误认了的那一位万般气恼,“去你妈的小胡须,你也穷烧!”转身就走了。当张玉荪和众俘被押进“华清胜境”侧旁的空屋里时,曙光并不十分明亮。禹王庙与华清池四周仍有枪声。小屋里陆陆续续送进了二十多人,人人只穿了上衣,有人没穿外裤,挤在土炕前直打哆嗦。张玉荪靠近秘书俞国华,悄悄地问:“到底咋回事?”

“张学良叛变了,外边都是他的卫队。”

张玉荪怕他声高,直向门外努嘴。门外亮地里架着三挺机枪,枪口正对着屋门。侍从室的肖赞育半坐炕沿,低头阴沉个脸,他在遗憾昨夜写成的报告,只差一步,没能及时呈委座阅示。报告内容如下:

“目前最急要者为如何清除张学良左右的危险分子,若不脱开此类包围及影响,张势必误入歧途。九日西安学生之游行请愿及其公开的标语口号,己成风雨欲来之势,如再不严行处置,西北整个局面将无法澄清,张学良更难以自拔,祸将不可胜言。”

该项报告放在桌上,一旦落入张学良之手,肖赞育之死活就很难说了。

外面人声嘈杂,委员长没有找到,去向不明,一个粗犷的嗓门在呐喊:“后山墙上有爬过人的印子,山墙下水沟里有一只鞋!”

“赶快上山搜,他跑不远!”

又有人大声吼叫:“孙营长,刘师长来了,现在二门口等你回话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到二门之外,显然是营长孙铭九。

门外又有人说话:“白师长,蒋孝先被逮住了,另外还有一个蒋和昌,是个会计。一块押来了,怎么处置?”

白师长发话了:“蒋孝先是个坏种,拉出去给拾掇了。”过了片刻,西北方向响了四五枪。枪声过后,蒋会计被推进了空屋里。一进来就对张玉荪叹息:“我和蒋组长一起从城里赶来,蒋组长完了!”边说边摇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二门口外折回来,有人连声大叫:“孙营长,有种!副司令在电话里夸奖你哪!”

“夸奖个屁!催我上山寻委员长哩,火气大极啦!”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飞虹桥方向。

张学良刚放下电话,临潼那边传来了白凤翔的声音:“报告副司令,华清池已完全占领,只是不见老东西,被窝里还有温,看来没有走远,我门正在搜查。”

杨虎城和众将领聚在边上,个个变了脸色。杨虎城抓住电话机:“查查汽车,看老蒋的车在不在?”

过了会儿,电话中喘吁吁地回答:“他的座车还在车库里,别的汽车也全在。”

张学良下令:“根据时间、地形、他的体力推断,肯定跑不远,告诉刘师长,立即扩大包围范围,仔细搜查。”

就在张学良给白凤翔下令之时,杨虎城同时对他的卫士队长白志钧下令:“把你的大刀带上,迅速赶往临潼。临潼民团团长坏透了,把他的头给我卸回来,要死的不要活的。另外,协助孙营长把委员长捉回来,要活的不要死的!”

事出当晚蒋介石正准备就寝。他已脱掉外衣,身着睡衣坐在软床上。这位五十多岁的统帅在洛阳作了一系列军事部署之后,于十二月四日重返西安,除了继续痛斥教训张学良杨虎城剿共不力之外,又紧张地找东北军和十七路军的军官轮番谈话,要他门服从剿共命令。连日来的劳顿使他感到有些疲倦。但他还不想睡。按照多年的习惯,每天临睡前,他都要回想一下全天所做的事情,以备第二天一早记入日记。此刻,他心情平静,五间厅外不时传来卫队士兵轻细的脚步声。应该安排的都已安排好了。明天,他将发布第六次围剿红军的命令;他的嫡系部队约三十个师的兵力已摆在汉口 郑州 灵宝一线;他已下令扩建西安、兰州两地的飞机场,要求具备容纳一百架轰炸机的地勤设施;还有,六十五架作战飞机已调到西安和兰州,中央军万耀煌部陆续开入潼关,进驻咸阳;胡宗南部向宁夏和陕甘边境移动;一批重要的高级将领已陆续来到西安;还有,张学良的东北军和杨虎城的十七路军将开赴陕北前线,张杨二人分别驻洛川和韩城督战 这一切都是冲着陕北红军的。在他看来,共产党红军本属强弩之末,现在就是瓮中之鳖了。

如此,这个自负的统帅经过短暂的思想过滤之后,浑身一阵轻松。

叭!华清池外第一声枪响,蒋介石就一骨碌翻起来了,他胡乱爬下床,吩咐门外的侍从官竺培基迅速布防阵地,构成火力网封锁二道门,并连声呼叫:“钱主任呢?钱大钧!”钱大钧的卧室正对二道门,他一出来,便被黑地里一排枪弹击倒在地,子弹直透肩胸上部,他挣扎着一侧身,贴住过道墙壁,一动也不敢动。子弹穿梭般射来,他听见委员长唤他,却疼得无法应声。初始,华清池外墙四周没有动静,蒋介石以为是局部兵变,指挥叫喊了一会,发现正门一线枪声很密集,他便乘机越窗而出,黑暗中摸摸爬爬,溜到了东侧围墙边。竺培基爬在墙头上打枪掩护,贴身侍卫、蒋介石的族侄蒋孝镇挺起瘦小身躯,战战兢兢把蒋介石托上了墙头。土墙也还结实,秋夏大雨天从骊山冲刷而下的水流,正好贴墙泄去,墙根下形成了深沟,从里边看去不甚高,蒋介石跳下去,却禁不住“哎哟”一声,仰面朝天摔倒在冻得铁硬的壕沟里。蒋孝镇翻过墙扶他起来,蒋介石哆嗦着迈不开步。蒋孝镇顺着委员长身子摸下去,委员长赤着双脚,满地上是冰凉的砖头瓦块,摸不着皮鞋在那儿,蒋孝镇只好坐在沟沿,胡乱扒下自己的皮鞋,硬给委座往脚上套。套上鞋,蒋介石仍是“哎哟”着走不动。蒋孝镇便蹲下去,背起他往山上爬。瘦小个儿背个瘦长个儿,山又陡,背后子弹“吱吱”横飞,遍地荆棘丛中什么也不顾了,跌跌撞撞,蒋介石不知被摔下过多少次,每次跌地,他都尽量抓住黑乌乌的柏树杆枝,不使自己滚进边上的悬崖里。东边暗处的蓝天衬托出齐崭崭一堵石崖,当地老乡称为“鸡上架”,蒋介石无论如何是翻不上去了,就势躲进了大石侧畔的一缝山垭里。蒋孝镇精疲力竭,跌倒在二三丈远的右下方,他只听见委员长悉悉率率往里爬,却怎么也瞄不见那颀长干瘦的身影儿

山是阴坡,冬日之晨又那么冷,巨石上、树叶上、荆棘上,全是白花花的残雪和霜花。空中笼一层薄薄的云雾,晨光蒙蒙,蔓草荒山的苍色石壁冷峻突兀,益发显得寒如冰窖。孙铭九带着十多个兵持枪而进,一步步搜索过来,一丛荆棘、一块岩石也不放过。“鸡上架”下边,他门发现了就地半躺着的蒋孝镇,荆棘划破了衣衫,手脸,面色苍白,活像一条失魂落魄的被抽了筋的小鬼。孙铭九问:“委员长在哪里?”

蒋孝镇半吞半吐乱支吾,孙铭九用枪指住他的脑袋:“不说,我马上毙你!”周围的枪都指向了蒋孝镇。蒋孝镇抖着嘴唇,眼睛却往东侧的山垭里瞄去。孙铭九一挥手,队伍忽啦一下围定了山垭,一步步裹了上去。忽然有人大喊:

“委员长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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