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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吴钩霜雪明(6 / 6)

蛟鬼的手段阴险隐秘,显然是已经打算将江闻置于死地,面前的蝼蚁干扰了太多东西,以至于不得不除之而后快,江闻以掌力拍击在伏波铜船的船身之上,制造出如雷震般的隆隆巨响,终于片刻对抗住了突袭。

“我不知道你想表达的东西,但你一定也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让我来到处‘登仙之台’。”

冰冷的雨水沿着面庞流淌,江闻几乎要睁不开眼了,于是他索性闭上了双眼凭借着高深内功修为,压制着五内如焚的感觉。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灰色如卵石的事物举到高处,朝着几欲沸腾的大海说道。

“你如今需要的,其实是我手里这颗摩尼宝珠对吧!”

摩尼宝珠,此宝光净,常人佩戴能够照见三生,脱离苦海,轻松逼疯了诸如张无忌、赵无极这样的人中翘楚。同时此宝不为尘垢所染,若以青物裹之投水,水色即青,红黄赤白,亦复如是,能够给这片世界染上本不属于的颜色,让某些存在更加轻易地染指其中。

江闻如今面对着的,是他所遇见过最最危险的敌人,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只能是螳臂当车。

即便他没有睁开眼,也能察觉到一道绀青色的雷电从墨云浓雾之间劈下,强烈的光芒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隔着眼皮都能够灼伤视网膜,更不曾放过饱经折磨的耳膜。

强大的压力在头顶徘徊,看来蛟鬼除了对于尸骨那莫名的痴迷之外,也难逃对于摩尼宝珠的觊觎,此刻终于甘愿放弃一直藏身的风雨雷电,用超乎自然的方式显示出自己的一鳞半爪。

被雷电击中的水面,猛然出现了一道墨绿色的滚动漩涡,似乎有万吨海水正不由自主地被卷入其中,霎那间就吞噬于无形,更有无数水藻残骸聚集在漩涡中心,随后被肮脏海水无情地暴露出来,显露出一块竟然有些干燥的土地。

江闻明白,这个交易已经被对方认可了。蛟鬼因为自己融入自然现象的选择,此时无法直接作用于江闻的身上,也没办法突破这片海洋的限制——这片海洋,似乎本就是对蛟鬼的一种桎梏禁锢,它唯有想尽办法同化融合,才能逃出这座监牢。

蛟鬼承诺的东西也很明显,只要江闻将摩尼宝珠抛入其中,他就能依靠着漩涡逃出生天留得一命,额头的冷汗从未停歇,可江闻却忽然开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铜船左近的水底本就遍布着这样的漩涡,你如今用这一道雷劈开水面装腔作势,恐怕不会比我如今轻松到哪里去吧……”

江闻猛然睁开眼,摩尼宝珠迟迟没有抛入水中,看着头顶徘徊不去的乌云,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关于“乌云”的故事。

故事的开端在19世纪末,主流学者纷纷认为物理学科的大金字塔已经落成,宏观世界万事万物一切都可以由很简单的法则解释,各领域完美自洽,物理学研究不再有任何的前途可言。

可完备理论上方的两朵“乌云”,证明他们对于世界的美妙认知都是错误的。

短短之后几年内,爱因斯坦发表相对论成功驱散了第一朵乌云。普朗克提出量子假说,驱散了第二朵乌云。随后爱因斯坦更进一步引入光量子感念解释了光电效应,波尔建立起原子理论,量子理论雏形显现。两座更加巍峨壮丽的城堡建立起来,物理学由此华丽的进入量子时代。

而在这座巍峨城堡、华丽神坛的背后,是两场惨烈之极的战争,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也隐藏在这云谲波诡之中,只给世人留下了一道捉摸不透的影子。

驱逐了乌云之后,物理学家早就对于平静有序、充满数学对称美的宇宙不抱有希望,他们中的某些人根据万有引力的广义相对论,认为假设磁场、电磁波跟地心引力互有关系,透过特别的仪器和足够的能量,能够使光线弯曲,而让实际的物质变成隐形,甚至倾向于认为强烈的磁云能够重新排列人类和物质的分子结构,使其进入另外的时空。

1943年10月28日,美国海军在宾夕法尼亚州费城的一个船坞举行了一项秘密实验,实验围绕着一项秘密武器进行,目的是使“埃尔德里奇”号护卫驱逐舰(usseldridgede-173)在观察者眼中隐形。

据说参与实验的包括尼古拉·特斯拉、冯·诺依曼以及爱因斯坦等当时最顶尖的天才科学家,在船上搭载的两台大型磁场产生机启动后,在一团绿雾包围消失,几分钟后才重新出现。

但隐身实验没有如预期般成功,搭乘消失又重现的“埃尔德里奇”号的一些船员,无故被镶嵌在船体的墙上,跟船上的钢板完全融合,或者是两个人的身体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即便活着的船员们,大都已经陷入了精神错乱的状态中,其中不少船员已经死亡,更有不少船员身上残留被高压电焯烫的痕迹。

后来根据船上的记录仪显示,“埃尔德里奇”号在那短短的几分钟之间,竟然处于几千公里之外的太平洋中心某地,并且遭到了某种包涵强光、引力、磁场、热能的攻击,精神也被某种程度扭曲控制。

据接受了心理医生治疗的船员描述,说当时他和他的兄弟跳下甲板被困在绿色浓雾企图逃生,却发现自己跳进了“一条隧道”来到了海底,他还说自己见到了一个会飞的人……

“就像我一直认为的,不要你用与生俱来的天赋,去和别人活命的本事一较高下啊……”

在极度的无能为力中,江闻忽然笑了起来,被刻意压制封锁的剑意再一次如排山倒海般涌起,沿着人体周天正经奇脉运转不休,五花八门的内力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自行作用,让江闻裸露在外的皮肤,能够清晰看见一块凸起一块凹陷的怪异模样。

人体周天被扭曲压榨到了极限,凛冽剑意又裹挟着内力倒转十二重楼,从江闻的眼耳口鼻倾泻而出,化为了一声突破天际的叱响,就连漫天风雨都为之撼动,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江闻的剑意游动旋转,凝结为一场以江闻自身为中心的风雨涡旋,每一颗雨滴都化作利剑般的模样冲天而上!

江闻此时无法发出声音,他一心一意地保持着着周边风雨被剑意侵染、内力挟制的微妙界限,做出了以人身影响天地的危险动作。

人身沟通天地看似玄妙,其实原理会和张嘴吸气、抬手擦汗一样寻常。人类身为天地生灵,无时不刻都在和天地想通,只不过人力终究是有极限的,寻常人砍柴可以,搬动十丈之木不行,戏水可以,潜入百丈海底不行,这个极限就是沟通天地的上限,一旦超越就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但江闻面对着愈加险恶的夷希之物,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有人力所不能及的招式,才能威胁遏制住这些存在。别的思路或许他没有,但当初武夷山上超越极限的一剑,江闻是怎么也不会遗忘的。

那一剑所代表的,是千百年来面对长生诱惑却不曾动摇的浩荡之心,是传承万古薪火永驻也难以改变的忠贞侠义,江闻明白自己要做的不是拿着好刀好剑去行侠仗义这么轻松,他作为挥犀客要做到的,本就应该是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去创造奇迹!

江闻自问在这一路上,他的心中还有许多的困惑迷惘,在这个时代之中仍未能烛照前路一往不悔,想要复刻幔亭峰顶的人心之剑不啻于痴人说梦,但是面对着眼下远胜从前的强敌,他忽然明白了——

自古天心不足可以人心补之,而如今人心之缺,又为何不能以天心填之?蛟鬼既然躲藏在风雨雷电之中难以寻觅,那江闻为何不能也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再创出一道前所未有的“剑势”呢?!

摩尼宝珠暴露在风雨之中,忽然放射出了无穷多灰暗的光芒,照破了头顶云层中潜藏着的光怪陆离,五朵浓云背后的存在竟然层层叠叠缠绕在一起不可断绝,似乎也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模样显露出真身。

以江闻为中心的雨势倒转,已经化为了比周遭风雨更加凄厉的模样,浩瀚无匹的内力支撑着凛冽剑意高速旋转,又在摩尼宝珠的催生之下变得更加得心应手,所向披靡。

“若当初是武夷山上不平则鸣的人心剑,那么今日就是浪兼天涌地极剑。自古不平则鸣,苍生疾苦,尚可喜自以为能靠着阴招永镇天南,我今天就要让他知道一地自有一地的人心相背!”

千百年在蛟鬼面前,岭南人或跪或拜、或战或降,却无一例外都是为了生活能够延续下去,他们正在拼尽全力地活着,江闻今日不是假惺惺地为了什么万千生民悠远性命而来,反而是被狡猾的当地人算计着按住脖子强喝水,催着赶着来送死的!

“骆元通,你罪大恶极啊……可事到如今,这雨也该停了!”

仍有雷电隐隐想要靠近,但伏波铜船上的狂暴鼓声已经冲上了云霄,彻彻底底压制住了浓墨乌云所释放出的声响,兼且完全驱赶开了海洋深处的破坏之音。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指出:“夷人谓黑曰卢”,湛卢宝剑此时的剑刃不再欺霜赛雪,化身成了深湛至极的幽泉之色,挟着不可抵挡的煌煌天威,只一抬手就刺破了天上浓云,从天而降的暴雨和倒卷而上的剑雨,竟然一同消散杳然!

光怪陆离的影子随着雷闪从天上坠落,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江闻再次看到了有一道状如长蛇,其首如虎的怪异形状,连接在水面到乌云之间的遥远距离,竟然转瞬即逝地出现在眼前。

这次距离之近,江闻甚至又看见有怪异形状上有突起在之间交叉,就像两支肆意生长的畸角!

在那一瞬间,铜船、风雨已经和江闻融为一体,成为瀚海之上独树一帜的凶神,江闻面露痛苦之色,传出的声音却带着狂放不羁,湛卢宝剑应声而转,摩尼宝珠万道毫光几乎要刺瞎人眼,瞬间就让蛟鬼所处的漩涡也无处遁形!

他既像是说给蛟鬼知道,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只见江闻脚下的伏波铜船已经承受不住凛冽剑意的切割重制,开始不受控制地分崩离析,化为漫天铜屑,船体中无数苍白骸骨因而倾泻入水,激荡起猛烈至极的浪涛,也奏响了毁灭的号角。

此时五朵雷云就在他的头顶徘徊不去,此时的海天看着格外幽悄溟昧,江闻站在船舷之上进退两难,抬眼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最后走在赴海绝途上的,依然只剩了江闻孤零零一人,仓猝而来的剑雨也势弱。

江闻没有任何犹豫地一手握摩尼宝珠,一手持湛卢宝剑,失去剑雨相伴的他此时孑然一身,正用一种斗转星移的姿态冲天而上,以绝死的姿态朝着墨云而去。

霜寒一剑,斗转星移。

霹雷与毫光丝毫不让,很快就将一切都掩盖在刺目的光线之中,但瞬息后再次升起的,是一道凛冽苍凉到了极限的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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